一比如,若是旁人嫁給這活死人,只怕是要哭天抹淚凄凄楚楚,可對于情竇未開心思單純的唐薏來講,這根本算不得什么。
早先連填飽肚子都是奢求,如今有金有銀華裳織錦,沒有比這再好的了。
人若是從高處到了低處,心態(tài)自是將自己類比高山沉海,而若是從低處被蕩到了高處,哪怕僅是齊腳根兒的那星點兒,也似得了便宜。
櫻桃對她的話尚抱有懷疑就被她扯過來到桌前,望著桌上成堆的禮盒,唐薏一雙眼睛都在放綠光,全不似旁人覺的憂患擱在心上,“櫻桃,咱們來拆東西,看看這里邊兒都有什么,明日一早就都記好收好?!?/p>
“這些往后就都是我的了!”合掌一拍,聲響清脆,不難聽出她的雀躍之喜,笑意浮眼,不遮不蓋。
在沒給唐薏做陪嫁之前,櫻桃是在唐府里跟著唐家大姑娘的,只因對妹妹這門親事放心不下,才忍痛將櫻桃派給了唐薏,唐府雖不是奢侈門戶,卻是書香門
敬茶
新婚當夜,主仆二人清點物件足足花了一個時辰,唐薏心滿意足,將東西一一收好,于桌前椅上伸了個懶腰,疲累一整日,眼皮有些打架。
“二姑娘累了吧,奴婢這就去給你鋪床,姑娘洗漱下,早點歇了吧?!睓烟覍⑹种袃宰雍仙?,隨之起身朝榻上走去,卻被唐薏攔下。
“他怎么辦啊?”唐薏所指,是為榻上的江觀云。
“之前喜娘已經(jīng)交待過了,說沖喜當夜,小公爺身上的吉服脫不得,得穿到天亮,二姑娘不必管他,貼里睡著便是了。”
不同方才收禮時的歡喜,這會兒將要歇息,唐薏臉上的松意逐漸消失,“我非得跟這個活死人睡在一起嗎?怪嚇人的,我方才看到外間有張羅漢床,我睡那吧!”
外間的確有張羅漢床,櫻桃語氣卻有些遲疑,“可現(xiàn)在是夏末,夜里會有些涼,二姑娘睡在外間?”
“這有什么的,小時候的土房四面漏風我都住過,沒事的,我就睡外間?!痹缧┠牮B(yǎng)母家日子清苦,唐薏跟著也受了些罪,因而也沒那么嬌氣。
心有不忍,可自家姑娘若是真跟這活死人睡在一起她心里更不是滋味,反正也沒外人,隨唐薏如何說便如何是,櫻桃點頭應下,“好,我去拿被褥,給你鋪厚實些。”
她這個決定也讓江觀云似壓了巨石的心口稍有縫隙可透口氣,即便二人如今名已是夫妻,可這門親內里如何他心知肚明,更不愿與唐薏同床共枕。
櫻桃在外鋪床的工夫,唐薏已在妝臺前將鉛華洗去,今日是新喜,妝上得濃艷,面容恢復本來顏色,顯得清透澄然。
換下厚重的吉服,僅著單薄的里衫,一如春三月里才發(fā)新芽的鮮柳,整個人望過去輕盈纖細。
著實怕她受了涼,櫻桃鋪完床后還在羅漢床前拉了一盞屏風。
“今日你也辛苦,快去睡吧,我這里沒什么事了?!碧妻残兄亮_漢床前拍著櫻桃的胳膊說道。
“好,二姑娘夜里要有什么事就喚我,明日一早我便過來來叫你起床收拾?!?/p>
櫻桃環(huán)顧四周,見再無不妥,這才退出了新房去。
新婚頭夜的紅燭不能熄,好在櫻桃拉的屏風擋了些光線,忙了這一天,乍一躺到床上整個身子就似散了架,櫻桃鋪的床榻軟軟的,織錦的新被先前被香薰過,一股子淡淡的桂花氣,唐薏終是舒服的噫嘆一聲。
抬起手腕,借著昏黃的燭光摩挲著腕子上才戴的金鐲子,一想到就此離家入了江府,心里一如那被北風吹散了的蘆花,茫茫難聚。說不難過那是唬人騙己。一想到往后的余生都要在這陌生的江府度過,一場荒誕的婚事,讓兩個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硬生生牽到了一起,房里明明還有一個人,她卻聽不到那人的任何聲響,氣氛詭異,一向既來之則安之的人,也露了怯,如墜夢幻。
唐薏自小不認床,睡前的胡思亂想倒不至于讓她難眠,閉了眼,一覺到天亮。
直到櫻桃入了房,晃了她胳膊幾回才將她自沉眠中打撈起來,伸手揉了眼皮,身上沉墜墜的仍不愿動彈。腕上金鐲在錦被中都捂了溫,見她睜眼,櫻桃忙在她耳畔催促道:“二姑娘快醒醒,今日得給夫人奉茶,可耽誤不得,一會兒侍候梳洗的丫鬟們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