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師傅,我也不瞞您。我們采石場,急需一套設(shè)備。馬廠長開價三萬,賣給我們的,是那堆廢鐵。”葉凡指了指倉庫的方向,“錢,我們不是出不起。但我不想讓這錢,白白便宜了那種人。”
他頓了頓,看著耿師傅,誠懇地說:“我想請您,和您手下的兄弟們,幫我們一個忙。利用廠里的設(shè)備和你們的技術(shù),幫我們把那堆廢鐵,修復(fù)、改造好。我們不要票,也不走公家的賬。這事,就當(dāng)是您接了個私活?!?/p>
“私活?”耿師傅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可是違反廠里紀(jì)律的!”
“紀(jì)律是死的,人是活的。”葉凡湊到他耳邊,輕聲說,“耿師傅,我知道,像您這樣的老師傅,一個月工資也就五六十塊。廠里效益不好,獎金估計也停了吧?你手下那幫徒弟,一個個都等著娶媳往,養(yǎng)家糊口。我這兒,沒別的,就是有兩樣?xùn)|西。”
他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錢。這個活,我出兩千塊的‘技術(shù)指導(dǎo)費(fèi)’。活干完,錢當(dāng)場結(jié)清,你們自己去分。這筆錢,比你們一年的獎金都多?!?/p>
“第二,”葉凡的眼神變得灼熱,“尊重。我知道,你們的技術(shù),在馬廠長那種人眼里,一文不值。但在我這兒,就是無價之寶。我不僅要修復(fù)設(shè)備,我還要改造它!我要把破碎機(jī)的效率提高三成,把攪拌機(jī)的容積擴(kuò)大一倍!我想請您,和我一起,干一件讓整個江城縣都瞧得起咱們技術(shù)工人的大事!”
錢,很誘人。
但最后那句話,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耿師傅心里那把鎖。
他一輩子清高,最看重的就是手里的技術(shù)和身為工人的那份尊嚴(yán)。
可是在馬廠長這種官僚手下,他感覺自己就是個修機(jī)器的苦力,毫無價值。
葉凡的話,讓他重新找回了那種被需要、被尊重的熱血感覺。
“好小子……”耿師傅看著葉凡,渾濁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你這個活,我接了!不為錢,就為你這句‘讓技術(shù)工人被瞧得起’!不過,光我一個人不行,我得去問問我那幾個老伙計?!?/p>
“您放心,我在這兒等您?!?/p>
半小時后,耿師傅帶著另外兩個同樣穿著油膩工作服,但眼神里透著精明和驕傲的老師傅回來了。
一個是鑄造車間的劉師傅,一個是電工班的孫師傅。
“我跟他們說了。”耿師傅指著葉凡,“這小子,有本事,也夠敞亮。這活,我們哥仨,干了!”
“那就多謝三位師傅了!”葉凡大喜過望。
事情就這么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定了下來。
葉凡當(dāng)場拍下了一千塊的定金,約定一周后,他帶人來拉設(shè)備。
從機(jī)械廠出來,李金虎還跟在夢里一樣。
“凡娃子,這就……成了?三萬塊的設(shè)備,兩千塊就拿下了?還附贈技術(shù)改造?”
“李叔,”葉凡笑著,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有時候,想辦成一件事,靠的不是誰的嗓門大,也不是誰的錢多。而是你得知道,對方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p>
然而,就在他們開著拖拉機(jī),滿載著希望返回黑山屯的路上,一輛黑色的、掛著省城牌照的伏爾加轎車,卻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卷起一陣塵土,徑直朝著黑山屯的方向開去。
葉凡看著那輛氣派的轎車,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這個年代,能坐上這種車的人,非富即貴。
他們?nèi)ズ谏酵停敫墒裁矗?/p>
一股不安的預(yù)感,悄然爬上了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