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甘早已在日復(fù)一日地等待中消磨殆盡,即使要他死,他也不怨不悔。
“罪民幸得殿下憐憫,茍存于此,這一方桃林便是罪民的歸處,罪民甘愿埋骨于此。”
他的語調(diào)沉靜,帶著一種看破紅塵的枯寂與虔誠。
當(dāng)年身為東宮之主的意氣風(fēng)發(fā),真的徹底消失了。
一聲輕笑自她唇邊溢出。
眼前的他,與那些被她丟棄在寺廟里,還要為她守身祈福的失寵面首無異。
只是他的身份更特殊些。
一種奇異的滿足感悄然在她心底滋生、蔓延。
他所有的驕傲、他的榮光,以及那份流淌在他血脈里的“天命所歸”,皆被她親手碾碎,取而代之。她仿佛親眼目睹一件稀世珍寶被狠狠摔破,滿地碎片被塵埃覆蓋,光華盡褪,靜待腐朽。
那是一種掌控與摧毀的快感,是權(quán)力賦予她的資格。
縱然是罪惡的、自私的,殘酷至極的。
蕭承楨靜靜地望著她,那雙溫潤的眸子似有水光氤氳,映著疏落的桃枝碎影,無聲流轉(zhuǎn)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疼惜。
愛是真的,利用也是。這是他被軟禁的前一夜,她曾對他說過的話,可他心知肚明,這也是謊言。
他應(yīng)該恨的,可他卻難生恨。
他疼惜她一路走來的艱辛酸楚,明白她的不擇手段,甚至懂得她此刻心底那隱秘的、扭曲的滿足。
那無言的心疼早已逾越兄妹的界限。
或許,本就沒有血脈的枷鎖。
蕭韞寧飲盡杯中茶,起身離去。
“罪民恭送殿下。”蕭承楨鄭重叩拜,“愿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p>
千歲的祝頌聽上去似萬歲,清晰、肅穆而又決絕地回蕩在桃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