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酣暢之事,便是快意恩仇。最兩難之事,卻是愛不得,恨不得,心怨之,卻又無法坐視不理。
時安夏忍著滿心的痛楚緩緩站起身,“今兒年三十,是家人團圓的日子。三叔四叔他們都會到。您是家里最重要的人,萬不能缺席。大伯父,夏兒在侯府等您來主持大局。至于黃嬤嬤等人,先晾著吧。”
時成逸但覺一張老臉羞得無處安放。
他自己家里現(xiàn)在是雞飛狗跳,一地雞毛,還有什么資格主持大局?
又聽時安夏道,“云舟弟弟和雪兒妹妹都一直以您為驕傲,還望大伯父不要讓他們失望啊?!?/p>
說完,她便隔著屏風(fēng)行了個萬福禮,退出屋去。
高帽子一頂又一頂壓下來,時成逸重重躺倒在床,盯著帳頂發(fā)呆。
時安雪探頭探腦,隔著屏風(fēng)喊了好幾聲,“父親,父親……”
時成逸連忙擦了把眼睛,坐起身穿好衣裳,才道,“雪兒進來?!?/p>
時安雪聞言,繞過屏風(fēng)就撲進了父親懷里,一下子哇哇哭起來,“父親,父親,雪兒好難過啊?!?/p>
時成逸緊緊實實把女兒抱坐在腿上,替她擦去眼淚,“雪兒怎么難過了?”
時安雪仰起帶淚的小臉,“柳枝說,她以后會做姨娘。像二姐姐的娘那樣給父親做妾!她還嘲笑雪兒笨,說雪兒無知……父親,雪兒不笨的。雪兒就是知道,她做不成姨娘。父親您說是不是?”
如果女兒在時安夏進來之前問這話,時成逸自是心煩意亂。
可現(xiàn)在不同了。他心里已有了打算,十分肯定地回答,“雪兒不笨,我女兒聰明得很。父親過兩日就讓她們離府,不許她們住進來?!?/p>
時安雪驚喜地提高了聲音,“當(dāng)真?父親不騙雪兒?”
“當(dāng)然,父親什么時候騙過雪兒。讀書除了教人明辨是非,還教人一諾重千金。”時成逸伸出手指頭,“打勾!”
時安雪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勾住父親的手指,“打勾!雪兒一定努力讀書,像父親一樣做個明辨是非還一諾千金的人?!?/p>
這高帽子!時成逸老臉通紅。
門外的于素君沉默著轉(zhuǎn)過身,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她作為大房主母,應(yīng)該早到侯府幫忙的。
這是魏采菱一個新婦第一年操持這么大個家的團年夜,她本應(yīng)頭兩日就過去幫忙。卻因著家里這些煩心事,她消極躲了懶。
于素君其實腦子非常清醒,并不沉溺在情情愛愛里頭。
得與夫君恩愛,自是美事。不恩愛,也不耽誤她撐起兒女的一片天。
她想得非常清楚,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處理黃嬤嬤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