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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血與火、泥濘與硝煙中,緩慢而殘酷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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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離東南這片無名的平原,成了巨大的絞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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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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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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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術的鐵浮屠依舊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每一次出擊都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然而,宋軍如同跗骨之蛆,用血肉、用陷阱、用那淬了陰毒刁鉆之物的破甲錐和冷箭,頑強地、一寸一寸地消磨著金軍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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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到處是反復爭奪留下的焦土、殘破的拒馬、傾倒的旗幟和層層疊疊、早已無法分辨敵我的尸體。烏鴉成群結隊,在低空盤旋,發(fā)出令人心煩意亂的聒噪。寒風卷起灰燼和血腥氣,將這片土地徹底化為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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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十萬大軍,銳減至不足六萬!陣亡者名單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其中不乏從汴梁血火中一路跟隨出來的老兵。每一次點卯,空出的位置都像無聲的控訴,刺痛著幸存者的神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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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術同樣不好過。他引以為傲的鐵浮屠折損近半!那詭異的、中者必死、死狀凄慘的毒傷,如同瘟疫般在金軍中蔓延,極大地打擊了士氣。更讓他惱火的是,后方蜂擁而起的抗金義軍,如同無窮無盡的蝗蟲,瘋狂撕咬著他的糧道和薄弱據(jù)點,使他無法全力壓上,徹底碾碎眼前這支如同打不死小強般的宋軍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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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局,陷入了殘酷的僵持與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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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帳,如今已換到了后方一處相對堅固的廢棄塢堡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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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內(nèi)大廳,同樣簡陋,但比之前的窩棚好了許多。墻壁上掛著的《大宋疆域圖》上,代表符離戰(zhàn)場的區(qū)域,已被濃重的朱砂反復涂抹,紅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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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世忠站在地圖前,指著上面幾個新標注的箭頭,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亢奮:“元首!金兀術…退了!昨夜開始拔營,主力向渦陽方向收縮!留下的斷后部隊也被張憲帶人沖散了!我們…我們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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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眼窩深陷,虬髯雜亂,身上的甲胄布滿了刀痕箭孔。但那雙豹眼中,卻燃燒著勝利的火焰。這兩個月,他如同定海神針,頂在最前面,身上新添了不下十處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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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憲依舊沉默地立在陰影里,按著刀柄。他身上的血腥氣更濃了,刀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擊退金兀術不過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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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捧著最新的傷亡統(tǒng)計冊,手卻在微微發(fā)抖。冊子上那冰冷的數(shù)字——陣亡四萬一千七百三十二人——像山一樣壓在他心頭。四萬!整整四萬條性命!其中多少是追隨元首從汴梁殺出來的老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