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堂上停著的這口黑棺,西邊的角落里還立著一頂大紅轎子,大紅轎子的頂上插著一面五色旗。
東西屋門上都上著鎖,整個正房里冷颼颼、陰森森的。
上完香后,虞阿婆從懷里將那張按著我血指印的當(dāng)票拿出來,壓在了黑棺下面,又從黑棺上揭下一張黃符,這才把我?guī)С鰜怼?/p>
她又帶著我從西邊耳室往后看了一眼后院。
后院空著,年久失修,有些房屋已經(jīng)破敗了。
我們重新回到倒座房里,阿婆將那張黃符點燃,融進水里,讓我喝下。
喝完符水我就開始犯困,那一覺睡得昏天暗地。
再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我整個人神清氣爽,驚喜地發(fā)現(xiàn)頭上的白發(fā)也不見了。
阿婆對我很好,她送我上學(xué)。
放學(xué)后,她就教我釘紙錢、疊元寶、扎紙人、畫符文……
明明是一間當(dāng)鋪,愣是被阿婆經(jīng)營成了一間白事鋪子。
她外出給人看事的時候也帶著我,能教給我的,她都悉心教導(dǎo)。
每次看完事,她都會從看事的人家?guī)Щ匾粯訓(xùn)|西。
生米飯、墳頭土、棺上釘……
無論帶回來的是什么,無一例外全都供奉在了正屋里的那口黑棺前。
更讓我驚奇的是,這些東西供奉一段時間后就不見了。
就感覺……感覺是被那口黑棺生吞了一般。
我很怕那口黑棺,總覺得有一天棺蓋會掀開,從里面出來一個怪物把我吞掉,能不去正院就不去。
直到九歲那年。
那一年,阿婆接了一樁白事生意,帶著我回到了踏鳳村。
踏鳳村村長家死了人,出殯時棺材抬不起來,找了好幾個看事先生都看不好,輾轉(zhuǎn)找到了虞阿婆。
阿婆看事的時候我?guī)椭蛳率?,忙完了,阿婆抓了一把糖獎勵我?/p>
我正剝糖的時候,一個甜甜的聲音忽然響起:“桐桐姐姐。”
桐桐……
三年了,這是我從踏鳳村離開之后,第一次有人叫我這個小名兒。
阿婆以及整個五福鎮(zhèn)的村民,都叫我小九。
我回頭,就看到一個兩歲左右,扎著兩根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提溜著大眼睛看著我。
“桐桐姐姐,我也想吃糖?!?/p>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仰著肉嘟嘟的小臉蛋沖我笑。
我看到她身后不遠處,我媽抱著一個襁褓嬰兒,躲在門后偷偷地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