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個采買妥當?shù)?,堆積如山的各類物資,連同先前在張記老鐵鋪訂購的那批鐵器,都一一清點造冊完畢。
交付給錢家派來的那些個瞧著就精明干練,而且口風極緊的妥當伙計,讓他們依照許青山事先規(guī)劃好的隱秘路線,分批分次,星夜兼程,秘密地送往石老山那邊,直接交給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李黑風和他手底下那些人接收查驗。
許青山這才算是徹底松了一口氣,覺得此行青石鎮(zhèn)的各項要務,已然是基本辦妥了。
這天傍晚時分,他又抽了個空當,獨自一人悄悄去了一趟錢府。
除了照例與那對他青眼有加,引為忘年之交的錢老秀才一同品茗論詩,談古說今,進一步加深和鞏固雙方之間的情誼之外,他還特意向錢員外提出了一個看似不經(jīng)意,實則卻至關重要的請求。
說是石老山那邊新招募了不少。預備著要開山采石的青壯勞力,只可惜都是些個沒經(jīng)過什么正經(jīng)調教,平日里也散漫慣了的粗野漢子,空有一身傻力氣,卻不懂得什么章法和配合。
想從錢府那些個平日里負責看家護院的家丁里頭,尋摸幾個曾經(jīng)在軍伍之中效力多年,不僅身手不凡,而且還懂得些許軍中隊列操練之法和實用搏殺技巧的退伍老兵,暫時借調到石老山那邊去,幫著他短期操練操練那些個新丁,也好讓他們日后在山里頭干那些個危險的活計的時候,能少出些意外,多幾分自保的章法,也省得他自個兒還要為這些個瑣事分心勞神。
錢員外如今已然是將許青山視作了自家最緊要,也最值得傾力結交的盟友和貴人,這點子在他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自然是想也不想,便滿口應承了下來。
他當即便從府中那些個高價豢養(yǎng)的護院打手里頭,精挑細選了三名曾經(jīng)在邊關軍伍之中出生入死效力多年,不僅拳腳功夫扎實,騎射也還算過得去,而且還懂得如何操練隊伍,治軍也頗為嚴謹,能讓那些個刺頭兵痞服服帖帖的精壯老兵,讓他們即刻收拾好隨身的行裝兵刃,聽憑許青山調遣差撥,即日便起程前往石老山。
許青山見自己這最后一件心事也已辦妥,心中更是大定。
他知道,有了這三個經(jīng)驗豐富,手段老到的退伍老兵做教頭,再加上他先前已經(jīng)傳授給王虎他們仨和李黑風等人的那套《黑虎拳法》的基礎把式和發(fā)力法門,石老山那邊那支剛剛拉起來的隊伍的整體戰(zhàn)斗力和凝聚力,定然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得到一個翻天覆地的巨大提升。
這青石鎮(zhèn)地面上的暗流,雖然依舊是洶涌澎湃,危機四伏,可他許青山,也已然在這渾濁不堪的池水之中,悄無聲息地布下了自己的棋子,只待日后時機成熟,便能攪動風云,一飛沖天,將那些個敢于阻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都給一一清除干凈了。
青石鎮(zhèn)這邊,許青山借著錢家這股東風,無論是經(jīng)濟上的布局,還是武裝力量的悄然積蓄,都進行得有條不紊,一切都朝著他預想的方向穩(wěn)步推進。
可那躲在陰暗角落里,如同茅廁里頭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的李文靖,卻像是跗骨之蛆,始終不肯消停片刻,日日夜夜都在琢磨著如何才能將許青山這個讓他恨之入骨的眼中釘,肉中刺給徹底拔除。
眼瞅著許青山在黃果村的日子過得是一天比一天紅火,不僅那座在整個青石鎮(zhèn)地面上都數(shù)得著的青磚大瓦房蓋得是越發(fā)氣派,引得多少人眼紅心熱。
他手底下還攏了王虎那幾個瞧著就兇神惡煞,尋常人輕易不敢招惹的壯漢做幫手。
更讓他妒火中燒,寢食難安的,還是許青山竟然不知走了什么狗屎運,攀上了錢家這棵在青石鎮(zhèn)地面上勢力盤根錯節(jié),連縣太爺都要給幾分薄面的大樹!
那滋味絕妙,香氣撲鼻的龍牙米,如今更是成了鎮(zhèn)上那些個有頭有臉的富戶鄉(xiāng)紳們口中津津樂道的稀罕物,甚至隱隱有成為青石鎮(zhèn)第一招牌的趨勢。
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在李文靖那顆因嫉妒和怨毒而早就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心上,燒得他五內俱焚,日夜不得安寧。
尤其是上次張?zhí)旌幽腔餁鈩輿皼暗墓俨?,竟然在黃果村許家大院門前栽了那么大一個跟頭,不僅沒能奈何得了許青山分毫,反倒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而逃,最后還被逼著掏了二百兩銀子的賠償,這更是讓李文靖徹底斷了單靠青石鎮(zhèn)這點地方勢力,能扳倒許青山的念想。
他思來想去,越琢磨越覺得,這許青山就像一根深深扎進他喉嚨里頭的魚刺,不把它給徹底弄出來,他這輩子都別想咽下這口惡氣,也別想睡上一個安穩(wěn)覺。
而且這根魚刺,還他娘的越長越粗,越扎越深,再不想個萬全之策,一勞永逸地將其除掉,怕是將來連他李家在黃果村,那點子僅存的微薄體面和幾畝薄田,都要保不住了。
他把心一橫,索性也不再指望張?zhí)旌幽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如今怕是也自身難保的蠢貨巡檢了。他將那雙因為熬夜和心火攻心,而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投向了更高更遠,也更具有決定性力量的州府。
他猛地想起,自個兒早年間在外頭四處游學,遍訪名師的時候,倒也曾機緣巧合之下,結識過那么一位在州府學政衙門里頭當差的同年窗友。
那人姓劉,表字倒是記不大清楚了,如今似乎也混了個從七品的小小官身,平日里負責管著些個迎來送往,謄寫文書案牘之類的瑣碎差使。
他又想起,自個兒的恩師,乃是一位德高望重,早已致仕歸隱在家的前任州府教授,在州府的整個士林圈子里,也還算有那么幾分清名和不小的影響力。
于是乎,這李文靖便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里頭,茶不思飯不想,挖空了心思,搜腸刮肚,熬紅了雙眼,硬是給憋出了一封長達數(shù)千言,字字句句都透著股子血淚控訴和赤膽忠心的匿名舉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