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彼麑χS青山的背影,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這位小哥,咱們后會有期。”
許青山?jīng)]回頭,也沒停步。
他們尋了家僻靜的客棧,要了兩間下房。
許青山讓王虎去外頭守著,他自個兒,則讓店家燒了熱水,又買了些干凈的衣裳和清淡的飯食。
張巧手母子倆,先是狼吞虎咽地吃了頓熱乎的飽飯,又洗去了一身的污穢。等換上那干凈柔軟的棉布衣裳,那人才算是有了點活氣。
屋里頭,許青山把石老山如今的情形,還有那紡織工坊遇到的難題,都一五一十的,跟張巧手說了。
他沒瞞著,也沒夸大,就把那幾樣紡出來的,帶著瑕疵的次品棉線,和那塊織得有些粗糙的棉布,都擺在了她面前。
張巧手聽完,沒說話。
她只是拿起那幾根粗細不均的棉線,在手指間,輕輕地捻了捻,又湊到油燈底下,仔仔細細地瞅。
她那雙因為常年勞作而有些渾濁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有了光。那是一種手藝人,瞅見了絕世好料時,才有的光。
“恩公,這線,之所以不好,不是婦人們手笨,也不是這機括不成。”
她指著那棉線,那聲音,雖然還有些沙啞,卻透著股子說不出的,篤定和自信。
“是這棉花,在紡之前,少了一道最要緊的工序?!?/p>
“什么工序?”許青山追問。
“彈。”
張巧手一字一句地說道,“上好的棉,得先用那彈弓,反復地彈上七八遍,把里頭的纖維,都給彈得松散,均勻。如此一來,那棉絮,才能真正地‘活’過來。紡出來的線,才能又細又韌,織出來的布,也才能又軟又密,不起疙瘩?!?/p>
她又拿起那幾張瞧著就古怪的紡車圖紙,瞅了半天。
“這機括,是好東西。老婆子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么精巧的玩意兒。可它,還是有改進的地方?!?/p>
她指著圖紙上那個巨大的飛輪。
“這輪子,太大,也太沉。婦人家力氣小,搖起來費勁。要是能把它,改得再小些,再輕省些,讓它轉(zhuǎn)得更快,那這紡線的速度,便能再快上一倍不止?!?/p>
她又指著那個小小的錠子。
“還有這個,太少了。老婆子我以前聽南邊的師傅說過,有一種水力大紡車,一臺機子,能同時帶動幾十個錠子。咱們這兒雖沒那等大河,可要是法子得當,把這機括改改,讓一臺紡車,同時紡出根線來,也不是什么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