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青山停下腳步。
他把劉老木匠、秦若雪、林晚照,還有幾個手最巧的紡織婦人,都喊到了議事堂。
他沒多話,只是讓人把那匹新織的棉布,和一大捧清理干凈的棉絮,都擺在了桌上。
他指著那棉絮,又指了指那匹布。
“問題,你們都曉得。咱們的手,跟不上機括的嘴。”
“我今日,就把話撂在這兒。”
他從懷里,摸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啪”的一聲,放在桌上。
“五十兩白銀?!?/p>
屋里頭所有的人,那呼吸都跟著一滯。
“從今天起,不管是咱們山寨的師傅,還是婦人,誰,能想出個法子,或是做出個新家伙,能讓咱們紡線的速度,比現(xiàn)在快上一倍。這五十兩銀子,就全是他的?!?/p>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不光有錢拿,往后咱們這整個紡織工坊,都由他說了算?!?/p>
這話一出,底下的人,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便爆發(fā)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嗡嗡的議論聲。
劉老木匠那雙老眼里,全是光。他瞅著桌上那堆雪白的棉絮,又瞅了瞅自個兒那雙滿是老繭的手,嘴里頭不住地念叨著什么“齒輪”、“連桿”。
那幾個平日里手最巧的婦人,也都聚在一塊,交頭接耳,比劃著什么。
許青山看著這一幕,沒再多言。
他知道,一個人的腦子,終究是有限的??蓭资畟€,上百個為了一個目標去琢磨的腦子,那能迸發(fā)出來的東西,才是真正無窮無盡的。
他要的,不是一個天才,而是一個能讓天才,不斷冒出來的,活的土壤。
錢家源豐糧行的管事劉全,坐在議事堂的客座上,不住地拿袖子擦著腦門上的汗。
他身前那張桌上,一個敞開的錢袋子,白花花的銀子,堆成一小堆,在油燈底下晃著光。
“秦大管家,您是沒瞅見鎮(zhèn)上那光景!”
劉全那聲音,又激動又帶著點后怕,“那十匹布,我才剛在鋪子里掛出去,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婆娘、小姐們,就跟瘋了似的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那價錢就從二兩,抬到了五兩!”
秦若雪沒搭理他,她那雙精明的眼睛,就只盯著手底下那副小算盤,手指頭在算珠上,撥得噼里啪啦山響。
劉全又喝了口水,接著說。
“最后,為了搶那最后一塊布,王員外家的三姨太跟孫主簿家的小妾,差點沒當場就抓破臉!我那鋪子的大門,現(xiàn)在還被人堵著呢!都是些拿著銀子,打聽咱們這布,什么時候還有新貨的?!?/p>
秦若雪手底下的算盤,停了。
她抬起頭,瞅著那堆銀子,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點威嚴的鳳眼,笑得瞇成了一條縫。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好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