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這首詩,平日里頭寫出來之后,也曾拿給幾個平日里頭稱兄道弟,都自詡為文人雅士的老朋友看過。
那些個家伙,要么就是干巴巴地,不痛不癢地敷衍了事,夸贊幾句什么“此詩格律倒也還算工整”,“這意境嘛,也還勉強過得去”之類的廢話屁話;要么就是端著個架子,搖頭晃腦,裝模作樣地品頭論足。
一會兒說這個字用得不夠精妙,一會兒又說那個典故用得不夠妥帖。卻壓根兒就沒一個人,能真正品出他這詩中所蘊含的那份對國事的深沉擔憂,對民生疾苦的切膚之痛,以及那份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幾乎快要將他壓垮的沉重與對未來的期盼。
“你你你竟真正懂得老夫這詩中之意?”
錢老秀才的聲音,都因為太過激動而帶上了那么一絲絲幾乎聽不出來的微微發(fā)顫,他那只緊緊拄著楠木拐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又握緊了幾分。
許青山見他這副激動不已的模樣,便知道自己這番話,是真真正正地說到點子上了。
他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謙遜笑容,不急不緩地說道:“小子我才疏學淺,哪里敢在老太爺您面前說什么懂字。不過是覺得老太爺這首詩,寫得實在是好,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觸動了小子心弦,便有感而發(fā),胡亂說了幾句罷了,讓老太爺您見笑了?!?/p>
“哈哈哈哈哈哈!”
錢老秀才忽然一掃之前的落寞與沉郁,仰天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洪亮而暢快,中氣十足,顯得精神煥發(fā),仿佛一下子就年輕了十幾歲不止。
“好,好一個觸動心弦!好一個有感而發(fā)!許小友,你這番話,可是真真正正地說到老夫我的心窩子里頭去了!
不怕你笑話,老夫我這一輩子,沒旁的好處,就好這舞文弄墨,吟風弄月的一口,沒事兒就愛瞎琢磨這些個玩意兒。
只可惜啊,整個青石鎮(zhèn),甚至偌大的云州府城,能跟老夫我推心置腹,坐下來好好喝杯茶,一同品評品評詩文,說說心里話的,卻是唉,卻是打著燈籠也難找著幾個,知音難覓?。 ?/p>
他一把拉住許青山的手,那雙因激動而顯得格外明亮的老眼中,此刻充滿了不加掩飾的真摯熱情與由衷欣賞。
“許小友,你我今日雖然是萍水相逢,頭一回見面,可老夫我卻覺得,咱們倆啊,真?zhèn)€兒是一見如故!老夫觀你這氣度不凡,談吐之間,也透著股子與眾不同的沉穩(wěn)與見識,絕非那些個只知道埋頭種地的尋常鄉(xiāng)野之人。
今日能得聞你對老夫這幾句不成調(diào)的拙作,做出如此精辟獨到的見解,實乃老夫三生有幸??!老夫我這兒,還有個不情之請。”
“不知道許小友你既然也深諳此道,可否也即興露上一手,賦詩一首,也讓我等這些個凡夫俗子,一同開開眼界,品鑒品鑒如何?若能與小友你一同品茗論詩,切磋琢磨一二,那可真是老夫我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一大快事??!”
一旁的錢員外和那個管家,都有些個錯愕地瞅著眼前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