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桂花味的初秋（第1頁）

九月的風帶著桂花的甜香，悄悄溜進圖書館頂層的活動室。趙瑞趴在長桌上，筆尖懸在稿紙上遲遲未落，鼻尖卻被窗外飄來的香氣勾得發(fā)癢。他抬頭看向窗外，幾棵桂花樹就種在圖書館的圍墻邊，細碎的金黃花瓣落在窗臺上，像撒了層碎金。

“又在發(fā)呆？”葉靈兒端著兩杯熱可可走進來，杯子上冒著白氣，甜膩的香味混著桂花香，在空氣里釀成溫柔的漩渦。她把其中一杯放在趙瑞手邊，“指導老師說，下個月要辦‘秋日特輯’，想讓我們寫篇關(guān)于校園秋天的散文，你有靈感了嗎？”

趙瑞接過熱可可，指尖被燙得縮了縮，卻舍不得放下。杯子上印著兩個卡通小人，一個抱著籃球，一個捧著書本，是上次社團去文具店時，葉靈兒特意挑的?！办`感在跟我躲貓貓。”他吸了口熱可可，巧克力的醇厚在舌尖散開，“夏天寫籃球，秋天該寫什么？落葉？還是桂花？”

葉靈兒坐在他對面，翻開自已的筆記本：“我上周去操場跑步，發(fā)現(xiàn)籃球場邊的梧桐葉開始黃了，風一吹就往下掉，像蝴蝶似的。還有食堂門口的銀杏樹，葉子金黃金黃的，落在地上能鋪厚厚一層?！彼P尖一頓，抬頭看向他，“你打球的時侯，有沒有注意過這些？”

趙瑞愣了愣。他想起夏天時，葉靈兒總說他眼里只有籃筐，連場邊的月季開了又謝都不知道。他確實沒留意過梧桐葉什么時侯變黃，只記得上次練球時，一片葉子正好落在他的球鞋上，黃綠相間的，像被陽光啃過的痕跡。“好像……有點印象。”他撓了撓頭，“下次練球時，我多看看。”

葉靈兒笑著把筆記本推過來：“我畫了點速寫，你看看能不能幫你想什么?！北咀由袭嬛@球場邊的梧桐樹，枝椏上掛著幾片半黃的葉子，旁邊還標注著“下午三點的陽光會透過葉縫落在罰球線上”。

趙瑞的指尖撫過畫紙，突然覺得那些被忽略的細節(jié)，都藏著葉靈兒悄悄記下的溫柔?！澳阍趺从^察得這么仔細？”他抬頭時，正好對上她的目光，她的睫毛上像沾了桂花的香氣，軟乎乎的。

“因為想幫你找靈感啊。”葉靈兒的臉頰微紅，低頭攪了攪杯子里的熱可可，“就像你教我投籃時，會特意告訴我哪個角度更容易進球?！?/p>

接下來的幾天，趙瑞練球時總?cè)滩蛔∷奶帍埻?。他發(fā)現(xiàn)傍晚的夕陽會把籃球架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個沉默的巨人；發(fā)現(xiàn)落在球場上的銀杏葉踩上去“沙沙”響，比球鞋摩擦地面的聲音還輕；發(fā)現(xiàn)葉靈兒說的那個罰球線，下午三點真的會有光斑落在上面，像塊碎掉的鏡子。

他把這些都記在靈感本上，連“桂花落在籃球上，拍起來會帶點甜香”這種奇怪的句子都寫了進去。葉靈兒看到時，笑得直不起腰，卻還是認真地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桂花圖案。

周五下午，社團要在活動室辦“秋日故事會”，社員們帶了自已寫的稿子，還有從家里帶來的桂花糕。趙瑞剛走進活動室，就被記室的香氣裹住了——桌上擺著插記桂花的玻璃瓶，社員們手里的稿紙上都沾著細碎的花瓣，連指導老師的茶杯里都飄著兩朵桂花。

“趙瑞，你的稿子呢？”葉靈兒走過來，手里端著盤桂花糕，瓷盤邊緣印著淡淡的花紋，“我媽早上剛蒸的，說讓大家嘗嘗?！?/p>

趙瑞從書包里掏出稿紙，指尖有點發(fā)顫：“寫……寫得不太好。”他寫的《球場上的秋天》里，有段話是“當桂花落在球衣上時，我突然明白，比起夏天的熱烈，秋天的溫柔更讓人想珍藏”，寫完后總覺得太直白，像沒投進籃筐的球，懸在半空不上不下。

“我看看?！比~靈兒接過稿紙，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低頭的側(cè)臉上，睫毛在紙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她看完后，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寫得很好啊，有畫面感，還有……還有點甜甜的?！?/p>

趙瑞的心跳突然變快，像被人狠狠拍了下籃球。他看著葉靈兒把桂花糕遞給他，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兩人像觸電似的縮回，卻又忍不住偷偷相視而笑。

故事會開始后，社員們輪流念自已的稿子。有人寫秋天的教室，陽光透過窗戶在課桌上畫格子；有人寫放學后的林蔭道，踩著落葉回家的路格外長；輪到趙瑞時，他深吸一口氣，看著臺下的葉靈兒，像上次分享會那樣，把稿子念得格外認真。

“……最后一片梧桐葉落在籃筐上時，我突然不想投籃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比起進球的瞬間，看著葉靈兒撿落葉的背影，更讓人心動?！蹦畹阶詈笠痪鋾r，他的聲音有點發(fā)緊，活動室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風吹過桂花樹，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葉靈兒的臉瞬間紅透了，像被夕陽染過的云。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布，卻忍不住偷偷抬眼，看見趙瑞正望著她，眼里的認真比夏天的陽光還要燙。

散會后，社員們陸續(xù)離開，活動室里只剩下他們倆。葉靈兒收拾著桌上的桂花糕，趙瑞幫著擦桌子，兩人誰都沒說話，卻覺得空氣里的桂花香都變得黏糊糊的，帶著點說不出的甜。

“那個……”趙瑞先開了口，聲音有點澀，“最后那句，我不是故意寫的，就是……就是想到了就寫上了?！?/p>

葉靈兒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捏著塊沒吃完的桂花糕，嘴角沾著點糕粉：“我知道?！彼D了頓，聲音輕得像羽毛，“我也寫了句關(guān)于你的，在我的稿子里?！?/p>

趙瑞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什么句子？”

“我說，秋天的風最懂人心，它把桂花吹到我筆下時，總?cè)滩蛔懗赡愕拿??！比~靈兒說完，突然覺得不好意思，抓起書包就往門口走，“我該回家了，明天見?！?/p>

趙瑞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手里還捏著塊沒來得及吃的桂花糕，甜香在舌尖慢慢散開，像這個初秋的秘密。他低頭看向葉靈兒忘在桌上的筆記本，頁面攤開著，上面寫著：“當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和桂花落地的聲音混在一起時，就像有人在說‘喜歡’?！?/p>

窗外的桂花還在落，一片花瓣輕輕飄落在筆記本上，像給這句話蓋了個溫柔的印章。趙瑞小心翼翼地把筆記本收起來，打算明天還給她時，再偷偷夾片今天撿的銀杏葉。

他背起書包走出圖書館，發(fā)現(xiàn)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籃球場邊的梧桐葉還在往下掉，一片接一片，像無數(shù)封沒寫地址的信。趙瑞突然覺得，這個秋天比夏天還要長，長到足夠他把所有藏在心里的話，都寫成葉靈兒喜歡的句子。

路過桂花樹時，他停下腳步，摘了一小枝開得最盛的桂花，小心地插進書包側(cè)袋。他想，明天見到葉靈兒的時侯，可以說：“你看，桂花也想讓你知道，我寫的不是句子，是真心?！?/p>

晚風帶著桂花的甜香，輕輕吹過操場，吹過教學樓，吹過兩個少年悄悄藏起心事的衣角。趙瑞摸了摸書包里的靈感本，突然很期待明天的到來，期待看到葉靈兒收到桂花時的表情，期待這個被桂花香浸記的秋天，能寫出比夏天更動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