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不知何時停了。那撕裂神魂的痛楚,卻如跗骨之蛆,盤踞在每一寸意識里。謝緒凌緩緩松開了手。
那枚銀針,還嵌在慕卿潯的指腹,像一個冷酷的烙印。他沒有拔,她也沒有動。兩人之間的空氣,比西山的積雪還要冰冷,還要沉重。
“所以,那道咒是真的。”慕卿潯先開了口,她的嗓子嘶啞得厲害,像被砂紙磨過,“以我之血,咒你生生世世,愛別離,求不得?!彼貜椭洃浝锬莻€稚嫩又惡毒的誓言,每一個字,都砸在謝緒凌的心上。
“是?!彼忠淮瓮鲁鲞@個字。這一次,沒有了之前的冷酷,只剩下無盡的疲憊。“柳如煙告訴你,我的血能破謝家的咒,對嗎?”慕卿潯問。
“是?!薄耙粋€被我詛咒的家族,要用我的血來解咒?”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雪地里,說不出的詭異,“謝緒凌,你信了?”謝緒凌沒有回答。
他信了嗎?三日前,冥誕將至,謝家上下死氣沉沉,他別無選擇。柳如煙的話,是他唯一的浮木?!八龔囊婚_始,要的就是這個局?!?/p>
謝緒凌終于抬起頭,那張向來毫無波瀾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她要我們反目,要你恨我,要我……取你的血。”“真是好一盤棋!”慕卿潯的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不知是冷的,還是氣的,“用我的血,我的咒,來成全她的圖謀!她到底是誰?”“一個瘋子?!敝x緒凌給出了評價,“一個妄圖用香陣竊取龍脈,逆天改命的瘋子?!?/p>
“香陣?”“以血為引,以恨為媒。我們的過往,我們的怨恨,都是她陣法的養(yǎng)料?!敝x緒凌的話,終于將所有的碎片拼湊完整。柳如煙,這個藏在幕后的名字,才是那張無形大網(wǎng)的編織者。她算準了謝家的劫數(shù),算準了他的絕境,更算準了慕卿潯心底最深的恨。
“所以,你還要我的血嗎?”慕卿潯看著他,唇邊的弧度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現(xiàn)在,它不只是能救你謝家的‘器物’,更是啟動她香陣的鑰匙?!薄耙!敝x緒凌的回答,依舊毫不遲疑。
慕卿潯的怒火,再次被點燃:“你還想利用我?!”“不是利用?!敝x緒凌打斷了她,“是,將計就計?!彼恼Z速極快,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她要血引,我便給她血引。她要我們?nèi)ニ己玫年嚴?,我們就偏去另一個地方?!薄澳睦铮俊薄盎柿?。”
這兩個字一出,慕卿潯的身體猛地一僵。皇陵,國之禁地,龍脈匯聚之所。至陽至剛,是天下所有陰邪陣法的克星。在那種地方催動香陣,無異于引火燒身。
“你瘋了?”她脫口而出,“你想借皇陵的龍氣毀了她?那我們呢?身處陣中,我們一樣會死!”“我說了,這是將計就計?!敝x緒凌上前一步,他身上凜冽的氣息,混著雪意,撲面而來,“她要香陣,我就用這香陣,引九天雷火?!蹦角錆氐足蹲 ?/p>
引九天雷火,那是禁術中的禁術。以身為祭,引雷淬體,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滅的下場。他要用自己的命,去賭一個同歸于盡的結局。
“你的債,我還沒討回來?!蹦角錆∫蛔忠痪?,“你憑什么去死?”“債?”謝緒凌扯動了一下唇角,那是一個算不上笑的表情,“也好。那就等殺了她,你再來向我討?!彼辉俳o她反駁的機會,伸手,用兩根手指夾住了那枚銀針,猛地拔出!一串血珠,飛濺而出。
他沒有讓她再流一滴血,而是用自己的指尖,在那傷口上輕輕一抹,沾染了那抹殷紅。他轉身就走?!案??!?/p>
皇陵地宮。陰冷,潮濕,空氣里彌漫著陳腐的泥土氣息。長明燈的光,在悠長的甬道里拉出兩道搖搖晃晃的影子。地宮深處,豁然開朗。
這里竟是一座巨大的石室,四周石壁上刻滿了繁復的符文,與記憶中那座地宮的血色符文,如出一轍。石室中央,一個女人盤膝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