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野需要靜養(yǎng),自是沒法參與這場“尋寶”,于是直到正午也裹著被子在床榻上蜷縮成一團,就和勾娘第一次真正見到他時一模一樣。
一晃眼,這條路他們竟已走到了最后。
聽著床上的人發(fā)出清淺的呼吸,勾娘一時只覺恍惚,緩步走到床榻邊,還沒動手將曹野從被子里挖出來,那團面對墻壁的被子里卻已經(jīng)傳來一個甕甕的聲音:“勾娘,你睡上來好不好?”
曹野應當不是剛睡醒,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清醒,卻莫名帶著些沙啞,乍一聽,竟像是在求她。
這一路走來,兩人早已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勾娘沒有猶豫,很快便順從地躺了上去,睡在了曹野身邊。
今日天陰,云層厚重,屋子里更是進不了多少光,勾娘低聲道:“東家,我本就看不清你,你要是再藏在被子里,我就更看不清了?!?/p>
這么說了,又等了一會兒,曹野終是掀開了被子,他今日連發(fā)都沒束,許是因為在被子里悶久了,呼吸也比平時要重些,但好在,因為孔雀連日來的調(diào)養(yǎng),他已不怎么咳了。
“東家?!?/p>
不知為何,曹野始終不愿意轉(zhuǎn)過身來,像是個小孩子堅持面壁一樣藏起臉,勾娘只覺得可愛,一下竟忍不住笑了,看著曹野那兩片瘦削的肩胛骨笑道:“讓我躺上來又不讓看你,東家,這算哪門子撒嬌?”
曹野還沒有動,在沉默了很久后,他忽然低聲問道:“小獅子,你覺得我做的……真的對嗎?”
也是直到這時,勾娘才終于聽清了他聲音里細微的顫抖,她恍然大悟,為何曹野不愿轉(zhuǎn)過來。
于是,勾娘收回了本來要去捉曹野后頸的手,問道:“關于什么?”
“所有一切……”
曹野的聲音更輕了:“當年要不是為了治我的病,我爹不會想要一個義子,而裴深來了我家后,我見他膽小,于是在與云夷見面時時常會帶他一起,我這幾日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這樣云夷才會死。”
他說不下去,整個人縮得更緊,滿口都是腥氣。
其實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想此事,只是因為害怕心緒起伏便會連累肺疾發(fā)作,所以才每每都強行壓下念頭。
但這些念頭自然不會就此消失。
隨著終幕將近,曹野只要一想到叛軍背后的軍師便是那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便無法入睡,曾經(jīng)的他只有阮云夷這一個朋友,是他連累了阮云夷,而現(xiàn)在他身旁有了許多人,但是……
“當然要答應啦。”
南天燭輕快的聲音還回蕩在他耳畔:“這可是能救天下人的辦法,事到如今,一切都值得試一試?!?/p>
在聽完他的“計策”后,南天燭和孔雀,甚至火丫和尉風,竟是都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而他們答應得越是干脆,曹野便越是心如刀割。
這是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他不能在他的同伴面前退縮,但事到如今,宅子里只剩下他和勾娘,曹野也終于無法裝的像是先前在孔雀小蠟燭面前那樣游刃有余。
即便知道,這已是現(xiàn)在兩全之策,但曹野沒辦法騙自己,他很清楚,這一回他要做的事,會連累他身邊的所有人。
救天下要付出的唯一代價,就是所有信任他的人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