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棵將死的樹,雖是勉強吊住了一口氣,甚至還發(fā)出了一些新芽,但這其實都是表象。
他的內(nèi)里一直在衰敗,而他的結(jié)局,從一開始或許就是注定的。
之后,孔雀又說了什么,勾娘都沒有聽。
她只是后悔,自己為何沒有早一些去見曹野。
勾娘聲音苦澀:“過去,每次練劍有所突破的時候,其實都會有那么一兩天,我除了想見血,什么都感覺不到,我不想等我見到你的時候還是這樣,所以,整整六年,我只是看著你,一直沒有來……我本想著等我的劍徹底練好,我定要和你走遍天下,將那些害死我家人的妖人全都掃盡……我那時以為,你是等得起我的?!?/p>
事到如今,曹野也知道,定是孔雀發(fā)現(xiàn)了他身體的異樣,或許,是累積的疲憊終于擊穿了他,就和七年前一樣,一旦走到這一步,除非他能徹底遠離這一切,否則,他的身體只會愈發(fā)地衰弱下去。
曹野不敢多問,思來想去,只敢用手勾住勾娘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勾娘……沒事的,我七年前也是這樣,后頭不是養(yǎng)回來了嗎?”
而這一回,勾娘終于回過頭來看著他,因為逆光,她的眉目不是很清晰,曹野不放心,伸手去觸她的眼瞼,還好,是干的。
“我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哭過了,一旦到了那一步,我可沒法保證我還有理智。”
勾娘捉住他的手將他扶了起來,輕聲道:“我不想讓東家你現(xiàn)在還要擔心我,所以,我也不會哭?!?/p>
話是這么說……
曹野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很涼,他沒有見過勾娘傷心的樣子,但他知道勾娘現(xiàn)在就很難過。
或許,他也不該騙她。
曹野想了想,低聲道:“勾娘,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勾娘抬起眼,沒有說話,而曹野深吸口氣:“如果我……”
話未說完,曹野只覺得兩頰一緊,勾娘的手指修長而有力,如同鐵鉗一般死死捂著他的嘴,將他拉到了面前:“閉嘴,東家?!?/p>
一片昏黑中,勾娘上一刻還很平靜的眼睛倏然睜大,如同應激的野獸一般盯著他,惡狠狠道:“你怎敢去問一只自愿投籠的野獸,問她如果你死了,她會如何?你忘了你是我的錨嗎?若是錨斷了,你覺得船能在海上行多久?”
勾娘的力氣很大,曹野險些被她掐出眼淚,而他正不知所措,勾娘卻已經(jīng)重重呼出一口氣,猛地松開他,又坐去了床的另一邊,像是生怕自己會做出什么傷害他的事。
安靜了片刻,勾娘的聲音重歸平靜,只有手指還緊緊捏著床榻和褥子,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
“如果你死了……我不會如何?!?/p>
勾娘說完沉默了很久,才接著說下去:“我守了你六年,并未去給我的親人復仇,要是你走了,我便會去一個人完成本來想要和你一起做的事……我要將那些人一個個都揪出來,全部殺掉,直到我失去理智,徹底瘋癲,然后就像是我的祖輩一樣,被人誅殺,又或是自傷而死?!?/p>
“勾娘……”
勾娘語氣冷靜而決絕,不禁讓曹野想到先前自己在夢里所見,勾娘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間,渾身是傷,卻依舊像是不知痛的野獸一般拿起劍。
要是他不在了,他甚至無法阻止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