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在,來人似乎真的不是什么刺客,服侍完曹野起床后,女人順手還幫他更了衣。
曹野過去從不知民間的鏢師能自來熟成這樣,想要拒絕時卻已經(jīng)被人掰著胳膊系好了腰帶,而他此時也終于想起要問那個問題。
“說起來……姑娘。”
曹野揉著胳膊,隱約覺得那兒已經(jīng)青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叫勾娘,平時做浣衣生意,偶爾也在鏢局走鏢?!?/p>
一直到用早飯時,曹野才終于知道,他昨晚遞去鏢局的信,竟是幫他招來了一個浣衣娘子。
勾娘顯然沒把自己當外人,甚至在曹野一個銅板都還沒付的情況下,她已經(jīng)十分自來熟地給曹野倒起了茶——坐著倒的。
對此,家中深諳規(guī)矩的老仆幾度想要開口勸阻,但隨著眾人目光落在八仙桌旁斜倚著的那根棒槌上,到了嘴邊的話也都跟著咽了下去。
勾娘確實是個鏢師不假,只是隨身佩戴并非刀劍,而是一根足有半人高的棒槌,粗處有拳頭大小,一看打人就很痛。
曹野也不眼瞎,趁著吃早飯時,他細細打量了勾娘,發(fā)現(xiàn)她身姿干練,手腳麻利,單手就能拿起丫鬟雙手才能捧起的水盆,更重要的是,她行事落落大方,第一次見面就敢與他同桌而坐,可以說是沒規(guī)矩,也可以說,只有帶著這樣的人行走江湖,才不至于會讓他很快就露了身份。
曹野心下十分滿意,但卻沒有立刻拿出身契,只是問道:“昨日我并未在信中寫明我此行目的,你就不好奇我去江湖要做什么?就不怕此行兇險,害你送了性命?”
對此,勾娘不動如山,還是微笑:“江湖規(guī)矩,你給錢,我辦事,其余事我知道無用,再說了,真要兇險到那般境地,我也不傻,會丟下你跑路的?!?/p>
此時一旁的老仆終于忍無可忍:“放肆!東家給了工錢,你就該護他周全,怎能如此不守道義?”
聞言,勾娘卻也不惱,只是單手提起那根沉重的棒槌啪一聲放在桌上,將眾人唬地一跳。
勾娘道:“我雖不常走鏢,但這棒槌也并非沒有見過血,東家若真信我,就不該問這些多余問題,直接付我工錢與我簽契便可?!?/p>
說來也奇,勾娘說話十分溫柔,每個字都如裹著水一般,但行事作風偏生又利落至極,三言兩語便打消了曹野最后的疑慮,他掂量了一下盤纏,無奈地想,勾娘似乎確實就是他如今最好的選擇了。
宮中催著他盡快出發(fā),保不齊在這宅子附近就有無數(shù)眼線,曹野知道他不能再拖,當即用裴野這個名字與勾娘簽了契,又在宅子里收拾了一日,翌日清早,他給義弟裴深遞了信說明原委,隨即便上了馬車。
離開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地方比曹野想的要容易一些。
在馬車的顛簸里,那棟不大的宅院還有宅前站著的眾人身影都變得越來越小,曹野忽覺的xiong口痛癢不止,不得已吃了一顆藥丸,方才撩開簾子問道:“昨日和你說了,我們此行要去嘉慶府下的蜀州,方向應當沒錯吧?”
“你同我說過,我還不至于連這個都會忘。”
“你不想知道我們?nèi)ツ莾焊墒裁???/p>
“你給錢,我辦事,其余不該我知道的事情我不會多問。坐好,要在天黑前趕到驛站,至少還得有一個時辰你才能下車歇息。”
勾娘語氣落得溫柔,手上趕車的動作卻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隨著馬車重重碾過石子,曹野重心不穩(wěn),幾乎是一頭跌回了車里,也是直到這時他才終于明白,為什么勾娘先前要讓他在馬車里多放些蒲團軟墊。
一連幾日,曹野光是在路上奔波就去了大半條命,等到最終到達蜀州時,曹野的腳已經(jīng)軟得像面條,幾乎是被勾娘一路扛進了客棧。
也好在,太醫(yī)院的藥十分名貴,幾顆下肚,便是曹野這般孱弱的身體也沒有再度病倒,甚至在吃了午飯后,還有力氣同勾娘在街上閑逛一番。
不同于寧州,蜀州因為三面環(huán)山,街上小販叫賣的大多都是本地特產(chǎn)的蘑菇和藥材,看上去種類繁多,任憑曹野在宮中這些年見多了各地奇珍貢品,其中竟也有大半分辨不出。
“這些真的能吃嗎?”
一連經(jīng)過幾個攤販,曹野都伸手挑挑揀揀,瘦長的指尖戳戳這個,翻翻那個,看上去興致勃勃,以至于常年蒼白的臉都因為太陽照射而浮出幾分血色。
兩人走了半條街,曹野幾乎看遍了每一只蘑菇,最后卻是失望地攏緊外披,抱著胳膊嘆了口氣:“看來沒有啊?!?/p>
“沒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