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幾乎是不帶個人情感、不摻和個人偏向,近乎冷酷地道明這件事情的本質(zhì),揭開了一切籠罩在上面的遮羞布的言論,
實在是夠發(fā)人深省、可放心中咀嚼再三的。
甚至于,
沈江霖還點出了統(tǒng)治者要給商人參與科舉之權(quán)利的本質(zhì),
那便還是抑商。
究竟是官商勾結(jié)之后,
讓商人的權(quán)力更加膨脹后,
朝廷處置起來容易?還是讓商人獨自為營,與官員暫時切割開來,
用另一種緩和的方式給予商人對于權(quán)欲追求的權(quán)力,然后再用官方手段去壓制,更為精準(zhǔn)打擊呢?
萬般眼花繚亂的手段,
在沈江霖面前都失去了效用。
沈江霖的許多未盡之意,或許場上許多生員都沒聽明白,但是謝識玄和汪春英卻是都聽懂了。
此子在這般年紀,就能看透朝堂上的紛紛擾擾,甚至可以直指要害之處,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
世間竟有這樣的人,難怪甘羅十二可為相,以前只當(dāng)是世人以訛傳訛,為了締造少年天才而故意美化,可若是甘羅和沈江霖一般人物,那么十二為相,竟也是合理的。
還是他們自詡年長才高,就認為高人一等了,實際上還是井底之蛙了。
陶臨九聽完沈江霖的回答,也是被釘在了原地,他很想再去摳沈江霖話中的漏洞和字眼去反駁他,可是他搜腸刮肚了一回,又將沈江霖的話語反復(fù)琢磨幾遍,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可辯駁。
不是沈江霖的話術(shù)多么圓滿高超無可辯駁,而是沈江霖話中有些意思,他甚至不能很好的領(lǐng)會,若是一知半解就去否定別人,那不是徒增笑話?暴露自己之短?
畢竟陶臨九自己也才十六歲,他能想出這樣的難題去刁難沈江霖,并不意味著他自己就對這件事有多高深的見解。
尤其是陶臨九看到了主考官們欣賞震驚的神色,他只是因為嫉妒不甘而想對沈江霖發(fā)難,他的腦子依舊在,此時此刻他清楚,再說其他,都已是枉然。
陶臨九放下酒杯,對著沈江霖深深一揖,咬了咬后槽牙,低下頭遮掩住自己憤懣的表情,“心悅誠服”道:“沈案首大才,臨九自愧不如?!?/p>
沈江霖臉上依舊掛著笑,只是那笑意卻不曾達眼底,他也沒有上前去扶陶臨九:“臨九兄不必羞慚,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往后臨九兄有任何不解難題,都可以垂詢于我,小弟必當(dāng)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主桌的幾個主考官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神來,紛紛有些失笑。
都是愛打官腔的文臣,最是陰陽老手,哪里聽不出沈江霖話里的意思——就你這點水平,還來為難我,我都可以做你老師了,少在這里叭叭。
只是眾人非但不覺得沈江霖討厭,反而覺得剛剛老成的少年人,一下子變回了他本該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
年少有志,昂揚不羈,應(yīng)當(dāng)如是。
這一場宴席結(jié)束之后,沈江霖的名聲迅速傳揚開去,甚至沈江霖拜師時候的七步成詩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人都得知了。
沈江霖的天才之名在京城文人圈內(nèi),已經(jīng)初步具有了雛形。
當(dāng)然,此是后話,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