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凈的翠綠掛在黑壓壓的老樹干上,雨色氤氳下,天空有如一張大綠紙滃染,滿紙的烏云濁霧。
白老爺方才親眼看到了太子殿下和懷珠隔窗打啵兒,老臉羞得通紅,驚嘆于太子殿下竟對懷珠如此濃情蜜意,半刻都離不開。
一路上白老爺沒少責(zé)備懷珠,怪罪懷珠不識好歹,還敢給殿下臉色看。
懷珠充耳不聞,見白家門前懸了白紙燈籠報喪,門樓磚雕一如往昔,雕刻梅蘭竹菊,恍惚間陣陣清風(fēng)把泥土清新的芳香送來,有些觸景生情。
她一開始去承恩寺佛經(jīng)會的目的,就是順理成章聽到白老太太的死訊,進(jìn)而正當(dāng)理由擺脫陸令姜,然過程卻一波三折。
幸而,她最終做到了。
她已走出了那座困頓的牢籠,嘗到了自由的味道,心情也似雨過天青的明朗。
昔年在太子別院活得抑郁,事事處于他的掌控之下,宛若似行尸走肉,現(xiàn)在自己也能獨(dú)立了。
癰疽祛身,迎來新生。
人之將死,卻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善。
陸令姜再度笑啟,神色篤定。禁不住側(cè)頭咳嗽兩聲,氣息微弱。可他即便再微弱,只有還喘氣一天,她就永遠(yuǎn)斗不過他。
陰陽為炭兮,以萬物為銅。
萬物在這天地之間,受烈火炙烤鍛煉,何人又不受制于人。
“委屈你了?!彼钌顡ё∷磸?fù)撫挲,反復(fù)道歉,意志卻沒一絲一毫的改變。
缺憾
圣上龍體抱恙,朝臣齊齊上諫早立儲君之事,一旦山陵崩塌,保證江山后繼有人。御座上的人卻不為所動,只說一切自有安排,是為秘密暫不可對外公開。
宮中諸位太醫(yī)日以繼夜翻看古醫(yī)書,尋求為圣上解毒之法。傅青則負(fù)責(zé)安定內(nèi)外朝堂,揪出蠢蠢欲動的勢力。盛少暄則四處尋找云游四海的蓮生大師,急急似熱鍋上的螞蟻。
整個皇宮都陷入一種慌悸之中,唯陛下對生死之事看得很淡,每日依舊正常上下朝,有時深夜孤燈一盞,伏案燈影幢幢,清幽的身形面對成山成堆的奏折,不知疲倦,莫名溢出幾分伶仃之感。
白老爺忌憚著許信翎和懷珠的私情,并不十分歡迎許信翎,也不想和許家結(jié)交。幸好如今東宮的衛(wèi)兵撤掉了,否則叫太子殿下知道,又一場塌天大禍。
許信翎入了白家門,倒也不曾僭越,每每只暗中與懷珠在垂花門前的慈姥竹林前會面,兩人的話頭淺嘗輒止。
白懷安年幼,見許信翎長相駿雅,清硬不折,對許信翎的好感實多于太子殿下,愿主動和許信翎玩耍親近。
許信翎哄著懷安,問懷珠:“如今白家的喪事也了了,你什么時候走?”
隨即意識到這話問得不對,懷珠的一言一行都掌握在那人手中,為人妾室,逼不得已,這些事恐怕不是她能決定的。
糾結(jié)半晌,低聲道,“……他是太子,只手遮天。在臨邑呆著沒有未來,莫如離開,尋個江南小鎮(zhèn)自謀生路?!?/p>
懷珠道:“許公子說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