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妙塵教懷珠幾招保命劍法。
師徒倆來到庭院,懷珠挽了個劍花,動作行云流水很是完美。
懷珠是有底子的,從前就會劍器舞?,F(xiàn)在雖時時戴著白綾,卻能在目不視物的情況下,精準地刺中目標。
懷珠不悅地掩了掩手臂,素長黑直的頭發(fā),白膩的肌膚,眉心朱紅的痣,看得陸令姜心一跳。
他想起昨日還如此奢侈地將她攬在懷中,無比懷念,好想好想再抱一抱她,哪怕一彈指也好。
兩人站立著,中間隔著三四尺的距離,井水不犯河水,宛如參與商。
懷珠也回憶著這些事情,但死后原知萬事空,縹緲之事沒必要過分糾結(jié)。重來一次,最后的結(jié)果也和最初別無兩樣。如有來世,只盼著再不遇見他。憾只憾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春和景明,她曾守不住真心對那個人動了一絲絲情。
劉內(nèi)侍問還有什么遺憾,能做的盡量做了,總不好含怨去了死不瞑目。
懷珠想了想將那杯酒一飲而盡,才說,信,她想要回剛才那一封桃紅小箋的陳情信。信中說了謊言,她根本就不喜歡他,綿綿的情詩都是從唐詩三百首里抄來的,簪花小楷也不是她傾注心血為他書的。
新帝
承元二十六年初冬,景帝咳血病重,山陵崩,龍馭賓天?;?。
“姑娘的字寫得極好,不愧是書香門第熏染出來的,太子殿下見了定然滿意?!?/p>
懷珠暗暗腹誹,他滿意,她卻不滿意。抽了一張請?zhí)谑?,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唇角卻莫名其妙露出點笑意。
自己的字確實是極好的,甚至比陸令姜的還好。他昨日那么癲狂地跪在她面前,若叫他看看她親手為婚禮寫的請?zhí)?,他會作何表情,又會把自己抱起來開心轉(zhuǎn)圈么?
這般想著,懷珠從水木閬苑走出,屏退了婢女,徑直來到南書房。內(nèi)侍卻告訴她太子殿下在和范大將軍議事,并不在此處。
此時天色已將近傍晚,五色晚霞艷艷燒得十分好看,葡萄酒般玲瓏剔透的顏色令人沉醉。君臣即便議事,也議了將近三個時辰。
懷珠拿著張請?zhí)贌o聊賴,在偌大的東宮中有些迷路,想著藕官姑姑她們總會找到自己,便信馬由韁地散著步。
懷珠咬著唇,威脅:“你若不答應(yīng)我,我余生只要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想盡辦法逃離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為止?!?/p>
她的要求僅僅是救一個風(fēng)燭殘年七旬老人性命,甚至可以讓穆南名義上假死。
透骨釘之毒太毒辣了,要人命就要人命,為什么還要人飽嘗折磨之后再死?
陸令姜微有驚訝,眨了眨仙鶴目,像深情凝望情人,笑浪著抖了抖她的鏈子,“好啊,那你就試試。”
她越要逃避,他還越要追。
懷珠心口起伏,氣急墮淚,一巴掌險些打過去。他確實有那個實力困住她一輩子,饒是他殺了她的親爹爹,她也得在榻上承歡。
一巴掌打下去的后果,非但救不了穆南,自己也會遭到更嚴苛的對待。這幾日她費盡心思曲意逢迎,才稍稍緩和了他們的關(guān)系的。
他道:“沒事,珠珠,想打就打?!?/p>
輕柔而又繾綣的聲調(diào),蜜里調(diào)油,乍一聽來真像是新婚燕爾的打情罵俏。
“我只讓你打?!?/p>
懷珠只有一只手自由可以打人,蚍蜉撼樹的力道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她正被固定在書房正中心的椅子上,偌大的桌案齊齊整整擺放著無數(shù)軍機,但凡她能送出去一張紙,穆南就有翻身的機會。
可惜,他是明知她無能為力,還故意欺負她,以此報復(fù)她站敵軍陣營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