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一爿敞開著,他半副身子都浸在釅釅天水碧的雨色中,骨肉勻滿的骨節(jié)也托著一只天水碧的松竹梅紋瓷杯,斯文端方,真真跟沒事人一般。
“嘖,始亂終棄……我還以為你能有什么長進?!?/p>
盛少暄當真佩服太子爺這副穩(wěn)坐釣魚臺的模樣,那日陸令姜在承恩寺被分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還以為會怎么,原來這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你要是玩膩了,趁早放人家自由?!?/p>
陸令姜笑:“胡說什么?!?/p>
取出袖口中藏掖的一物,水滴形狀,儼然是個瓷秘色的觀音墜子,做工甚好。
盛少暄知白小觀音多才多藝,劍法、雕工、佛法都是上乘的,當下不禁大愕,嘖嘖嘆道:“天,這是她親手雕給你的?這得雕多少日?”
“是呢?!标懥罱话褨|西一閃而逝,盛少暄都沒看清。他往日最清白不過的眉眼,卻似藏匿了些復雜心事,嘴上卻云淡風輕:“誰追誰,一目了然?”
盛少暄齒然,一旁的傅青卻若有所思,他家也常在玉石古玩圈走動,覺得這墜子有幾分眼熟。
幾個狐朋狗友喝罷了酒,皇宮傳來皇后娘娘的旨意,請?zhí)蛹纯倘雽m一趟。
太子殿下養(yǎng)了白小觀音當外室,晏家以為奇恥大辱,多次要陸令姜給一個解釋,后者皆閉門謝客,終驚動了皇后娘娘。
別人或可推諉,皇后娘娘卻是太子名義上的嫡母,一個孝字壓死人。
至皇宮,皇后劈頭蓋臉指責:“太子,你沉迷女色,為了外面的卑賤女子,竟糊涂至此。你知道外面多少大臣上奏彈劾你?母后辛辛苦苦扶持你上位,如今你卻快把皇位丟了。”
陸令姜坐在下方漫不經心著,仁義禮智孝,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
皇后續(xù)續(xù)道:“……晏侄女哭了兩天兩夜,尋死膩活,母后令你立即前去晏家賠罪,張羅著明年開春與晏家晚婚,并承諾滅了那卑賤女子的口。”
陸令姜下意識沉了沉眉,淡淡說:“母后說笑了。一個姑娘而已,沒必要sharen吧?”
皇后道:“你身為太子,不以身作則,未婚養(yǎng)了外室,對正室來說是奇恥大辱。本宮更聽說你打算在東宮給那女子位份?若不就此絕了后患讓晏家放心,他們將來如何再支持你的皇位?莫忘了許家等一眾守舊派都對你虎視眈眈?!?/p>
驟然被門外的涼風一吹,懷珠下意識打了個涼嗝,剛剛哭過的小臉嬗了。他摟著她的腰,暗暗加快了腳步。
到了用膳的明之堂,桌上琳瑯擺著一桌子菜,都是新備的熱騰騰的。
他沒告訴她飯是他剛剛親手做的,也沒告訴她桌上瓶中那捧幽香淡淡的白梅,也是他折來三番兩次想送給她的。他可以為她做一切,但她想離開他絕對不行。
困住[一更]
懷珠把這頓當斷頭飯來吃,不情不愿地走進了明之堂。若非陸令姜大力拉著讓她沒有退路,真不想踏入這房室半步。
誰人不想活著,但犯了這樣誅九族的大罪,活著變成了一種奢望。況且她并非一時被妙塵蠱惑,而是血脈里流淌著的,實打實叛軍頭子遺落在民間的女兒。
前世,他也是這樣賜了她一條白綾。
只是貴人不喜歡彼此互相了解,從不讓她打聽他的私事,也不惜得聽她童年的事。每當她窩在他懷中喋喋不休地阻止他睡覺時,他就會揉揉她的腦袋,疲累又不失禮貌地說:“安靜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