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彬彬含笑,語氣極盡讓步。懷珠依舊無聲無息地躺著,剛才只是公事公論。
陸令姜見此,終于也消磨盡了耐心,掩門離開。
窗外,晚蘇和另外兩個(gè)大丫鬟蓮房、荷桃從太子殿下一進(jìn)了春和景明別院,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守著。
外面潑墨雨色,本以為太子殿下今夜必定留宿此處,沒想到只半個(gè)時(shí)辰便出來,殿下衣衫亦整整齊齊,早早燒好的熱水也沒用上,不禁令人咋舌。
太子殿下和姑娘究竟怎么了?
陸令姜在八角攢尖檐下獨(dú)自立著,手心接著滴滴答答漏下的雨珠。霧氣蒙蒙,將他頎長的身形隱沒。沒片刻,身上的百草霜色衣袍也沾shi了。
太子殿下潤白如玉,長相極好,佇立哪處便溫柔了哪處的風(fēng)景。
三個(gè)大丫鬟內(nèi)心怦怦直跳,跪到太子面前,陸令姜瞧見了她們,溫文有禮一頷首:“這么晚還讓你們守夜,辛苦了?!?/p>
晚蘇心跳尤其厲害,面色紅了,磕絆道:“謝殿下關(guān)懷,奴婢們一點(diǎn)不辛苦?!?/p>
陸令姜嗯了聲,拂了下袖口淡黃鐘磬樣兒梅花的紋理,拂去雨漬。三個(gè)丫鬟被允起身,和太子說話只如尋常嘮家常。
“白姑娘自落水后便一直異常,辛苦多日刻的觀音墜她拿起來便往地上摔,不帶半分猶豫,跟變了個(gè)人似的。奴婢欲勸姑娘兩句,也被姑娘責(zé)罵了。”
晚蘇悄悄添油加醋一番,瞥著太子殿下的臉色,繼續(xù)道:“不單如此,姑娘還叫我們把您生辰那日她穿的戲服燒了……”
陸令姜眼皮一跳:“燒?”
晚蘇連忙道:“不不,奴婢們?nèi)f萬不敢。見姑娘對您似有怨懟,便偷偷將紅戲服留下來洗干凈,收到姑娘看不到的地方了?!?/p>
陸令姜啞然,不愧是
復(fù)燃
陸令姜回到東宮以風(fēng)爐洗茶,水氣稍嫩,潑了;再一盞又稍老,沸水失性,再度潑了。他點(diǎn)茶少有這般心意浮躁的時(shí)刻,觀室外醽醁色竹林雨幕如絲,茶水本使人明心見性,卻澆不開xiong中壘塊。
他厭了,榻上去安寢,沒多久竟感覺外面下雪,白蒙蒙荒涼一片。伸手不覺冰寒,原來是幻境。
一尊觀音降世,縈繞白霧圣光。大雪如鵝毛,她靜靜坐在原地,白衣,白玉簪,垂著眸子,神情說不出悲傷,冰天雪地中只有她孤寂一人。
陸令姜不由自主關(guān)懷說:“小觀音,下雪了,咱們回屋里去?!?/p>
雪地中女子宛若沒聽見,抬起頭,雙目覆著白綾:“你是誰?!?/p>
這三字說得毫無感情,陸令姜一凝,緩緩才溫顏應(yīng)聲:“我是你太子哥哥。”
她搖頭,冰凍著一顆心:“不是了。”
“……再不是了。”
“陸令姜,你記得,從今以后你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