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坪舟:“如何?”
微生溟道:“它會化作老弱病殘,帶著同情它的你踏進它那家通往黃泉的客棧。為了讓你的精魄品味起來滋味香甜,特意在吸食你精魂時為你織一場美夢。偏偏最后一刻會露出原型,兇相畢現(xiàn),最后饕食一口你無力反抗的恐懼,作為自己這一餐最終的佐料點綴?!?/p>
葉坪舟輕輕打了個寒顫。
微生溟繼續(xù)道:“桃花泊中五十七人,無一例外,都是這樣死的。”
“如此善弄人心的妖怪,不讓它不多吃點苦頭,利落干脆死在我一劍之下,豈不是太怠慢于它?”
他意氣飛揚,抱劍而立,笑吟吟的眼底映著芳菲桃花,滿眼繽紛色彩,一張看上去格外面慈心軟的漂亮面孔,笑得一臉輕松和悅。
微生溟雙眸灼烈,擲地有聲地說道:“叫它輕輕松松地死了,哪比得上讓它先陶醉在它僥幸逃脫的幻想當(dāng)中,做上一場由我為它編織的十二年的美夢?我特意未讓它知道,從一開始它身上就帶著我給它設(shè)下的噬魂咒,哪怕今日我不來,它也再也難化作妖形。師兄,我這般用心良苦,為何你要指責(zé)我殺它殺的不夠干凈?”
葉坪舟:“……”
微生溟持續(xù)發(fā)問:“難道我不是為它好嗎?我想那死在它手上的五十七人,不會有一人說我做得不對?!?/p>
他話音里仍帶笑意,葉坪舟卻輕輕打了個寒顫。
他這個師弟,無一處不正常,唯獨性情,張揚古怪。
平常日倒也還好,只是顯得乖張一些,想想他少年驚才實力無人匹敵,倒也理解了。唯殺伐時,怪癖顯露無遺。
師弟心中有他的一番道理,總要將那妖邪施與他人的罪惡,按他心中量算,同樣分量地,再施還到妖邪身上一遍。
雖說凡間十二年對他們這些早就模糊了歲月感知的修士來說,不過一眨眼間,流沙般溜走,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能為了叫這魂妖受上這一番罪,特意放走那魂妖一縷殘魂,等上十二年……說出去這誰能信?
貓擒耗子都不帶玩這么久的。
可微生溟手底的獵物,除了妖怪便是精魅,做的都是降妖除魔的正義之事。對微生溟這喜歡多此一舉,以其妖之道還治其妖之身的怪癖,他倒也沒有立場說出半句指責(zé)。
只是有時候會古怪地生出幾分同情落到微生溟手中妖怪的念頭,很快又開始幸災(zāi)樂禍。
這些妖邪之物早就該安分老實地待在自己的洞府潛心修煉,別打一些歪門邪道的主意,免得落到他師弟手上。
十二年苦心謀劃,為復(fù)生自己一縷殘魂吃盡苦頭,可卻在終于將黑夜熬穿即將見到曙光前的那一刻,黃粱一夢終成一場空。
也不知道這魂妖死前是什么滋味。
葉坪舟道:“不過這一番倒是歪打正著,這魂妖最后竟然來到這一處洞府休養(yǎng)生息,叫我們發(fā)現(xiàn)了它最難找的老巢,繼而找到被它害死的百姓的全部尸骨。這些生逢不幸的可憐人,死后終于不用再在冰冷的湖水泡著了。”
葉坪舟長嘆,微生溟懶倦應(yīng)道:“興許是此地的桃花足夠漂亮,它一個老妖怪看了也心動,便起了思鄉(xiāng)之情,想回到自己的老巢?!?/p>
葉坪舟見他站在桃樹枝上賞花,彎著唇似乎頗有興致,搖搖頭說:“你這是用十二年,給了自己一個暢快?!?/p>
微生溟笑出了聲:“呵,暢快什么?”
“若我能在這魂妖作亂前殺了它,那才是真的暢快?!?/p>
葉坪舟還想再說什么,耳畔忽然傳來微生溟一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