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滴在地上,沒有濺起一絲塵埃。
他死了。
逢雪替他合上了眼睛,將只剩半截的少年輕輕放在了路邊。
若是同行的師兄師姐,能聽見掌教真人的肯定,會(huì)很開心吧。逢雪忽然想到此事,心中酸澀不已。她是知道的,神雷之下,一切化作齏粉,后來她再去十里街,在斷壁殘?jiān)g,找不到一截殘骨。
只有青溟山中,十幾個(gè)衣冠冢,和碑上寥寥幾字,記錄他們何時(shí)入山尋道,隕于何年。
若是能重生得再早一些、再早一些……
“師伯,魔窟與十里街,我已經(jīng)同您說過了,若無事,我先出去了?!?/p>
掌教真人點(diǎn)頭。
逢雪轉(zhuǎn)身就走,走了沒兩步,忽然聽見有人小聲說:“看吧,我就說,她一直在說謊,她根本沒有進(jìn)入十里街,不然,以她的本領(lǐng),怎么可能活下來?”
她停下腳步,偏頭望去。
說話的少女也瞪了她一眼。
少女叫長孫荷月,君王最寵愛的小女兒,是身份高貴的帝姬。她從拜入青溟山開始,就攢著勁想成為凌云真人的親傳,所以素來不喜歡逢雪。
掌教真人冷了臉色,“荷月,不許妄言?!?/p>
長孫荷月是千寵萬愛的小帝姬,身后有王朝撐腰,在青溟山上,沒怕過誰,也算面對(duì)掌教,也敢大聲回懟。
她聽見這話,不服氣地說:“我哪里說錯(cuò)啦?她說自己救了沈師兄,說她靠著凡俗劍術(shù),就帶沈師兄走出魔窟,這不是癡人做夢(mèng)嘛,那樣的地方,世上有幾個(gè)人能全身而退?”
小帝姬扁扁嘴,輕哼一聲,“沈師兄是忘了嗎?說不定是不忍拆穿她?!?/p>
沈玉京皺了皺眉。
“畢竟她總是自稱,是沈師兄的未婚妻呢?!?/p>
說到此,小帝姬面上露出鄙夷神色,看不慣逢雪從前“為愛癡狂”的做派,“師兄又看不上她,上趕著貼上去,真丟人?!?/p>
逢雪點(diǎn)頭,認(rèn)真說道:“帝姬說得對(duì)?!?/p>
在座的人都疑惑地看著她。
沈玉京神情依舊淡漠。
逢雪嘶啞地笑了聲,說:“我同沈師兄,在人間時(shí),確實(shí)有一段婚約?!?/p>
“只是,那是我們襁褓之中,父母訂下的親事,并非兩情相許,真心實(shí)意。這樣的婚約,本就是強(qiáng)加禁錮,如今我們都上山習(xí)道,它更是我們修行路上的阻礙?!?/p>
她一字一句說著,眼前卻浮現(xiàn),陰森可怖的魔窟里,她背著少年,踉踉蹌蹌在黑暗中行走。
身后的人氣息微弱,好像一聲嘆息,“師妹,放下我吧?!?/p>
少女眼前咬著牙,反手一劍,刺穿撲過來的妖魔。血濺進(jìn)了眼睛里,疼得她嘶了一聲,眼前暗下來,血珠滾落,如同行殷紅血淚。
她手腳發(fā)軟,半跪在地上,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半晌,才撐劍搖搖欲墜重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