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憎惡月亮（第1頁）

他憎惡月亮

許昌的盛夏，悶re無雨，蟬鳴一聲長過一聲，白發(fā)蒼蒼的曹cao2躺在床榻上。nong1綠樹影把陽光篩得支離破碎，最大的一塊落到門檻，是個黃澄澄的圓形。當曹cao2那雙蒼老到渾濁的藍yan看向那塊光斑時，一片金黃中輪廓漸深，五官浮現(xiàn)，蟬鳴一聲gao昂，年幼的劉備在他面前睜開雙yan。

――他又回到當年。

一切始于多年前的某個午后，父親曹崇領(lǐng)著一名少年走j他的臥房。父親說：阿瞞，以后他就是你的陪讀了。彼時曹cao2剛從午睡中醒轉(zhuǎn)，手上rou著yan睛，嘴上打著呵欠，不耐煩地抬起tou來。門窗大開，青衣少年站在晃yan的陽光中，金發(fā)幾乎rongj光里，圓圓的包zi臉微笑起來，說：公zi好，我姓劉，單名備。

或許是那天的陽光太刺yan，曹cao2莫名地對劉備印象不佳。并且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也不怎么喜huan這個家伙。雖然劉備總是一團和氣地跟在shen后，盡職盡責完成陪讀和跟班的任務(wù)，但他總能從劉備shen上覺察到某種違和gan，――就像一滴油無法rongjshui里，劉備與他、與他的狐朋狗友們之間劃著條隱約的界線。哪怕這人天天嬉pi笑臉地混跡他們之中，shen量是少年的纖長，五官是圓run的稚氣，他也不像他們的一員，或者說，他不像個孩zi。

這種指責簡直比天邊的云彩還縹緲，曹cao2的朋友們對此嗤之以鼻：假如一個人看起來像小孩，年齡像小孩，說話像小孩，舉止也像小孩，那他不是個小孩還能是什么？披著人pi的妖怪嗎？開玩笑，他們可早過了晚上睡不著要聽娘講神話故事的年紀。接著他們就搭著劉備肩膀，打趣dao：哎，小備，阿瞞說你是妖怪耶，你能不能現(xiàn)個原形讓我們看看？

劉備皺了半邊眉ao，louchu個似笑非笑：哎喲別打趣我啦，這世上哪還有什么妖怪？

說謊。冷yan旁觀的曹cao2如此想dao。

毫無緣由地，他總能直覺chu劉備是否在撒謊。雖然還沒有證據(jù)驗證對錯，但并不妨礙劉備在他心里罪加一等。討厭這樣一個不合群（他認為）而且虛假（他確信）的人，實屬天dao自然，無需證據(jù)或理由。而曹cao2不止dong察力超群，表達討厭的方式也非常豐富：

有時，他和朋友們chu去玩，太陽亮著chu去，月亮睡了回來，為防爹娘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好大兒又通宵鬼混，大門是走不得的，只能fanqiang。他就和劉備約好：你先墊我上去，我再拉你上墻。接著他踩上劉備的肩膀，呼啦一xia，tiao上墻，又呼啦一xia，tiaoxia去。劉備抬起tou時，只見光禿禿墻上倆黑鞋印，哪里還有曹cao2的人影。要等個把時辰，曹cao2才悄悄打開側(cè)門，叫醒坐地上等得睡著的劉備，煞有其事地扯些理由（腳hua了、以為有人來、找不到側(cè)門鑰匙等等）。劉備雖是一副睡眠不足臉se發(fā)青的模樣，而且眉tou緊皺，額旁的青筋tiao得比兔zi還gao，但最后說chukou的仍是些ruanruan的廢話：原來如此，我就說公zi不是那種不守諾言之人。

隨后的事實證明，曹cao2不僅信守諾言，而且jian持不懈。――同樣的事qg重復(fù)了許多回，唯一不同的只有曹cao2的理由。直到劉備忍無可忍，自掏腰包買了副梯zi藏在墻xia（順便清理了墻dg，拓印一串側(cè)門鑰匙），他的黑yan圈才終于得以消退。

又有時候，他們兩人去私塾念書。私塾的先生一定是好先生，房zi一定是好房zi，學(xué)生卻未必是好學(xué)生。其中尤以曹cao2為最。所有見過曹cao2的人都會夸一句，這孩zi真聰明。而他的聰明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智力超群，他上課往往能在極短的時間nei學(xué)完課堂nei容；其二，從不浪費時間，他抓緊課堂剩余的每分每秒以j行藝術(shù)創(chuàng)作。筆是xi滿墨shui的上好ao筆，紙是白皙光hua的細膩臉pi――屬于劉備的。也不知dao是先生的嗓音太動聽，還是許昌的陽光太溫nuan，劉備上課總是聽著聽著就dian起tou，金發(fā)一晃一晃，像chu3雞啄米。那粒米可能是gun到石feng里去了，chu3雞啄shi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后咣一聲徹底塌在桌上。鄰座的曹cao2就轉(zhuǎn)過來，挑開劉備臉上松散發(fā)絲，收拾chu一塊作畫空地。

這時，屋檐陰影偏移，橙黃陽光爬上桌照在劉備側(cè)臉，他圓run的耳垂被曬得分外柔ruan，仿佛陽光xia一朵棉花。曹cao2想起朋友們的笑談，假如劉備真是妖怪，那他可能是只兔zijg1，像這樣――幾撇胡須，三ban嘴，再把yan角畫圓，刷刷刷幾xia曹cao2就給劉備畫了張兔臉。一陣游移不定的瘙yang中，劉備終于睡不xia去了，睜yan一看，曹cao2正舉著ao筆饒有趣味地打量他。劉備摸摸嘴角，沒摸到kohui印。于是問dao：公zi在看什么？

曹cao2嗤笑一聲：在看你的原形。

曹cao2對劉備的厭惡一直持續(xù)了許久，直到許多年后他長大成人，步ru青年。二十歲的他有了自己的表字，孟德；也有了自己的官職，縣尉。剛上任沒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