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決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狗從噩夢中驚醒,她緩緩睜開雙眼,面前的人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只見那少年,一襲白衣勝雪,烏發(fā)如墨,額間一點朱砂紅。清冷絕塵宛若嫡仙臨世。
如果不是看到他身后斷肢殘骸,肝髓流野?;蛟S阿狗真的會以為眼前的少年是九霄派來的仙子。
阿狗的目光慌亂掃過地上一具具尸體,突然,尸海中一抹熟悉的青色狠狠晃了她的眼睛,于是她便看到了此生最難以讓她釋懷的畫面,那少年躺在早已干涸的血泊中,他的青衫被殷紅浸透,手中還緊握著一只做工精巧的木簪。
阿狗的心一瞬間被狠狠抽緊,連呼吸都變得沉重,眼淚不知不覺落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狗木然地站起身,可她沒走幾步又踉蹌栽倒在地,濺起一地的血花。
點滴芭蕉心欲碎,聲聲催憶當初。
九尾遠遠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她一點點爬向早已氣絕的少年,聽著她一遍又一遍傷心欲絕呼喊著少年的名字。忽然心生了一絲不忍,動了他此生最不應該動的惻隱之心。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總是這樣變幻無常,其實身為妖的九尾并不能懂。
“殺你夫君的人,是天下會舵主,月邪!”
九尾走到阿狗身后一字一頓說道。
話音落,哭聲漸漸停止。
阿狗錯愕地別過頭,她稚嫩的臉龐滿是血污,只有那雙眸子依然清澈,她淚眼朦朧的模樣,讓九尾有那么一剎的恍惚。
這個凡人讓他想起一位故人,一位不該被憶起的故人。
“你是、是…、狐貍?”
阿狗盯著他那雙淺金色的眼眸顫聲道。
“哭是這世界最沒有意義的事,小狗,你可知道。”
九尾漠然地說道,他并不擅長安慰,也不懂得如何去關心??墒蔷瓦@樣無情的妖,卻在剛才,折了自己近百年的修為,換她一命。
“等我長大,一定要找天下會的月邪報仇血恨!”
阿狗背對著他,突然幽幽地說道,她將聲音壓的很低,低到聽不清其中的哀怨,她拽著自己的衣角手指極力蜷縮著,直到指節(jié)發(fā)白再無了血色。
余生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九尾轉頭看向少年,只見他的脖頸處有一道極深的月牙形狀的傷口,那正是月邪刀留下的,月邪刀上能斬嫡仙,下能誅妖邪,而這少年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他的三魂七魄已被月邪劍斬碎,再無轉世輪回的可能。
妖,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東西,九尾看到漫天飛雪中有熒光點點,那熒光正是剛才枉死的人魂魄,其中有一道魂,時明時滅,不用想,那便是少年的三魂七魄。
他明明可以袖手旁觀,卻甘愿讓這樣的凡人成了他修行路上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