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
那一日顧見卿的眼神到現(xiàn)在顏子衿都還記得,她不理解顧見卿放火的目的,那種情況下,若真要殺她,手起劍落頃刻就能要了她的性命,若不愿殺她,又為何將她逼入山洞內(nèi)放火,雖然那木柴燒到最后也不會要了顏子衿的命,那要是萬一呢?
顏子衿有很多很多疑惑想要問顧見卿,可偏偏想著想著,她忽而又想到葉知秋,一想起她,心里更是又涌出無盡的愧疚,可要問起生得哪一種愧疚,顏子衿又難以言說。
如今一切煙消云散,以后可還有人記得為她掃灑祭拜?
許是為了那家的生意,繡莊忙得幾乎停不下來,連林夫人的單子也盡數(shù)婉拒,只是林夫人不知怎的,也許是兒女平安,心里的大石頭總算落下,見繡莊拒了自己的求購,沒說什么,竟自己找了法子在家中試著漿染起來。
然而漿染這個功夫豈是一時興起就能學(xué)會,在染壞了好幾匹布后,林夫人這才寫信來求助,莊主打算盤打得頭暈,說著許久沒去拜見林夫人,跑去院子里,打算帶幾個人去幫忙。
她去了還沒說完話,阿棋立馬連著三句話拒了個干凈,其中意思也簡單,那家單子實在太大,莫說床帳簾幔,甚至蒲團墊子也要置辦新的布,阿棋她們又不能為了進度誤了質(zhì)量,說什么也不放人。
沒了辦法,又不能光去喝茶不干活,莊主在后院溜了許久,這才想起養(yǎng)病的顏子衿,二話不說,便著她和周娘子去拜見林夫人。
見顏子衿大好,林夫人喜出望外,拉著她說好久的話,一直到莊主開口這才連忙停下。
問起林知府,林夫人只說來了位貴客,正在前廳陪著說話,莊主略略點了點頭放下茶盞,繼續(xù)說起林夫人染布的事兒,讓周娘子和顏子衿去瞧瞧。
“燕瑤以前做過這些,雖比不上阿棋她們,但幫著瞧瞧也足夠了?!?/p>
“燕瑤姑娘許久不見,我們夫人也惦記得緊?!蹦橇旨移蛬D在前面引路,不由得開口說道,“還有小姐,醒來后一直鬧著要阿瑤,夫人哄了好久呢。”
“小姐之前說嗆了煙塵,如今可好了?”
“已經(jīng)無礙了?!?/p>
三人說著來到院子,原來林夫人特地騰空了一處外院與內(nèi)院相鄰的院子,用來漿染晾曬,一踏進院子就能看見快有一個半人高的架子上曬滿了布,只是染得有些失誤,左一塊深右一塊淺的。
摸著那些布料,皆是上好的原布,顏子衿心里頓時冒出“暴殄天物”四個字,又細細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還有補救的地方。
“將這些布都曬干后,然后找些白礬,加上白落子花曬干磨成的粉,一錢白礬,要混九錢的白落子粉,煮滾了放涼,放涼的時候得一直攪著。等到不燙手了,就把這些曬干的布放進去泡著?!鳖佔玉茮]有注意到有人來找周娘子,周娘子見顏子衿專注于說話,便沒有打擾,悄悄跟著人離去。
“泡上個一天一夜,撈出來用涼水清了,這布上的染料就洗凈了?!?/p>
“誒、誒,燕姑娘說的我們都記下,只是這白落子不好找,我們就去派人去尋?!蹦瞧蛬D說著連忙走出院子叫人去準(zhǔn)備,顏子衿惦記著再看看,瞧瞧還有什么遺漏的地方?jīng)]發(fā)覺,一會兒好都說完。
拾起腳邊的撥浪鼓,顏子衿覺得有趣地?fù)u了搖,想是林夫人在這里的時候,用來逗林秋兒,結(jié)果一時忘了撿回去被人落在這里。
忽聽見從門口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顏子衿以為是仆婦她們忘了什么事情,又折返回來問她,走了幾步掀開前方垂下的布料。
可剛掀開一點,手腕便被來者一把牢牢握住,是一只修長而又寬厚的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因為主人長年累月地征戰(zhàn),在持刀弄箭的磨損下,已經(jīng)不似最初那般瑩潤。
顏子衿這段時日里,曾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與顏家相見的情況,何種場景、何種事由、何種時間,甚至想過再也不相見,可她卻從未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就這么毫無征兆地,連一點準(zhǔn)備也沒有地又見到了顏淮。
幾乎不等她先有所反應(yīng),顏子衿便被顏淮緊緊抱在懷中,他似乎毫不懷疑眼前人的身份,再熟悉不過的雪下青松熏香就這么落在鼻尖,顏子衿一時呆愣住,連撥浪鼓就這么舉著。
“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