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貨物拍賣手冊》攤在地上,像一個咧開的、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上面的每一個編號,都散發(fā)著讓人作嘔的腐臭味。
周楚的拳頭捏得生緊,青筋從手背一直暴突到小臂。
他腦子里全是自己那些兄弟慘死的模樣,全是他們被更強的隊伍像攆狗一樣趕出庇護所的畫面。
那種滋味,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可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種走投無路的絕望,竟然能被人寫進冊子,變成一樁生意。
“他媽的!”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胸膛劇烈起伏,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又燥又疼。
阿奇的骷髏面具下傳來“咔噠”一聲輕響,是頜骨無意識的摩擦。
那兩個空洞的眼眶里,幽藍色的魂火燒得旺盛,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棱。
云景深彎下腰,伸手將那本冊子合上,蓋住了那撲面而來的罪惡。
他抬起眼,看向阮芷涵,什么都沒問,只是用眼神告訴她,他在等她的決定。
阮芷涵吐出一口濁氣,將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強壓下去。
她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不存在的灰塵,臉上的神情恢復了冷靜,只是那雙眼睛里,沉淀著某種不容動搖的東西。
“這個地方,非去不可?!彼曇羝椒€(wěn),每個字都敲在眾人心上,“不單是為了刀疤臉那伙人,更是為了那些被當成‘貨物’,還關在里頭的人?!?/p>
“掌門!”周楚猛地抬頭,眼睛里全是紅血絲,他往前踏了一步,嗓音嘶啞,“我先去!我身上的毒……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去,把那幫看門的雜碎全放倒!”
“不行?!痹凭吧畹穆曇粝駶娤聛淼囊慌枥渌暗栋棠欠N貨色,在‘黑蛇’組織里頂多算個看大門的。能撐起這么大一個交易市場的,里頭是什么龍?zhí)痘⒀?,你想過沒有?你一個人闖,驚動了他們,那些被關著的人怎么辦?他們會第一個死?!?/p>
阮芷涵沒出聲,算是默認了云景深的判斷。
她從防水袋里抽出那張地圖,在地上“嘩啦”一下鋪開,指尖點在了那個被紅圈標注的屠宰場上。
“他說得對。你看這里,”她的手指在地圖上滑動,“屠宰場在郊外,四周一馬平川,就一條路能進出。高墻,鐵網(wǎng),還有瞭望塔。硬闖就是拿雞蛋碰石頭?!?/p>
她抬起頭,視線從周楚和阿奇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了云景深身上。
“想進去,只有一個法子?!?/p>
“我們自己走進去。”
周楚和阿奇都懵了。周楚臉上那股子悍勇的勁頭瞬間褪去,換上了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掌門,您的意思是……咱們裝成逃難的?去給他們當‘貨物’?”
這話背后的分量太重,等于主動拔掉自己的利爪和尖牙,把自己洗干凈了送到屠夫的砧板上。
這哪是冒險,這簡直是送死。
“我知道這很瘋?!比钴坪恼Z氣沒有半分遲疑,眼神卻銳利得像能穿透人心,“但這是唯一能鉆進他們心臟,把所有人都救出來的辦法。只有我們自己成了‘貨物’,才能摸清他們關人的地方,才能在他們最想不到的時候,從內部把這個毒瘤挖出來?!?/p>
她直視著云景深:“得演一場戲?!?/p>
云景深看著她,從那雙眼睛里,他看到了周密的計劃和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明白了她的盤算,也明白了自己在這場戲里該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