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手段?!?/p>
一個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突然從一側傳來。
不知何時,雪鳶已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側幾步遠的地方。
依舊是那身素凈的宮裝,清冷孤絕,目光平靜無波。
范尚心頭一凜,面上卻不露分毫,甚至帶著點油滑的笑容,“雪鳶姐?何時來的?”
雪鳶沒有理會他,聲音也聽不出絲毫波瀾,“恩威并施,敲骨吸髓。用霍莽的銀子,收買長樂宮的人心,再借張德海的血立威。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干凈利落。范尚,你這把戲玩得可真是爐火純青?!?/p>
她向前緩緩踱了一步,距離并未拉近太多,但那無形的壓迫感卻陡然增強。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牢牢鎖住范尚,“只是,你就不怕么?”
“怕?”范尚挑眉,故作不解,“怕什么?怕他們拿了銀子反水?”
“怕你這番張揚跋扈的立威,傳到太后娘娘耳朵里,傳到霍丞相耳朵里?!?/p>
雪鳶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太后娘娘讓你當管事,是為了穩(wěn)住長樂宮,不是讓你在這里聚攏勢力,儼然一方諸侯!霍莽剛敲打過你,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收買人心,擴展羽翼……”
“怕?”范尚重復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桀驁的弧度,“我當然怕??晒馀掠杏脝??”
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灼灼,毫不避讓地迎上雪鳶冰冷的視線,“雪鳶姐,想要在這長樂宮活下去,想要不被別人像踩死螞蟻一樣碾碎,我就不能永遠活在別人的陰影里!不管是太后,還是霍莽!”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勁,“我的目標,第一步,就是要讓這長樂宮上上下下,所有喘氣的奴才,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這里,以后是我范尚說了算!我要讓他們怕我,更要讓他們離不開我!只有這樣,我才能站得穩(wěn),才有一絲喘息的空間,才……有資格去想下一步!”
范尚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雪鳶臉上,那眼神銳利而坦誠,“雪鳶姐,我收服了太監(jiān),你掌控著宮女。咱們倆……才是真正能在這深宮立足的根本!就像兩條腿走路,缺一不可!”
他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意味,“只有我們聯(lián)手,將這長樂宮打造成鐵桶一般,才能成為真正的同路人,才能在太后和霍莽的夾縫中,立于不敗之地!這,難道不是姐姐你想要的嗎?”
雪鳶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范尚話音落下,她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不是笑,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嘲諷。
“哦?是么?”雪鳶的聲音輕飄飄的,蘊含著巨大的譏誚,“范管事志向遠大,布局深遠,小女子佩服。不過……”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那雙冰凌般的眸子直視范尚,“我看你,似乎已經(jīng)給自己找到了更穩(wěn)當、更風光的退路?何必還要費心費力地收攏這些閹人奴才?”
范尚心頭猛地一跳,一絲不妙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果然,雪鳶紅唇輕啟,“只要抱緊明珠公主的大腿,和她成為朋友……甚至,將來若有機會,做一做那駙馬爺?shù)拿缐簟M不是一步登天?到那時,區(qū)區(qū)一個長樂宮管事,乃至整個皇宮,誰還敢動你分毫?范尚,有了公主殿下這座大靠山,你還用得著跟我這個小小的宮女頭子做什么同路人?”
范尚下意識地解釋,“雪鳶姐!你聽我說!那……那純粹是公主一時興起,小孩子胡鬧的玩笑話!當不得真!我怎么可能……”
“你不用跟我解釋?!毖S冷冷地打斷他,“你跟公主殿下是真心朋友,還是虛情假意,是玩笑話還是別有用心,都與我無關。”
她的目光陡然變得更加銳利,“但有一點,若是讓太后娘娘知道,她的寶貝女兒,不僅成了你范尚的朋友,甚至……你還膽敢口出駙馬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你猜猜,你費盡心機收攏的這些人心,你這長樂宮管事的位子,還有你那顆自以為聰明的腦袋……還保得住嗎?”
范尚當然知道,一旦事發(fā),以呂娥的性情,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