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庵后有一條小徑,直通往清涼寺后崖的山壁。
裴靜宸的臨時居所便在那山壁之內(nèi),一半與密洞相連,一半?yún)s正對著朝陽與白云庵堂遙遙相望。因屋前栽了棵參天的大樹,恰好將屋子遮蔽住,所以,不論是從清涼山后山的懸崖往下遙望,還是從白云庵的后門看過去,都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山路狹窄,馬車不能通行,若是要去到那小屋,便只能走過去。
但明萱此時身懷六甲,腹部已然隆得老高,裴靜宸不舍得令她辛苦,便將身上的外袍除去,只留一件輕薄的內(nèi)衫,還將褲管卷起,一副利落的模樣,然后將她打橫抱起,向前行去。他懷中擔負著妻子和未出生孩子的重量,說實話有些沉,但他心里卻涌起沉甸甸的甜蜜和幸福,嘴角的弧度也在不知不覺間翹得更彎。
炎夏沉悶,等他將明萱放在大樹之下時,他月白色的內(nèi)衫早已經(jīng)shi透。好在山澗中要比外頭陰涼一些,偶爾會有小股的山風吹進來,帶來些許涼意,將那貼在他的內(nèi)衫吹得更緊,在他xiong前凸現(xiàn)出一朵鮮紅欲滴的莓果。
明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空氣里便蕩漾著格外曖昧的氣氛。
裴靜宸從樹上摸到把鑰匙,然后拉著明萱的手推門而入,只見小小的屋子里擺設(shè)十分簡單,不過一張木床,一個矮柜和一把方桌罷了,本以為多時無人來此,想必定是布滿灰塵和蜘蛛網(wǎng)絲的,但沒有想到屋子里十分干凈,連被褥看起來都像是新?lián)Q上的一般,有一股陽光的味道。
他見她臉上隱約透著訝異,便笑著說道,“祖姑婆婆真真是玲瓏心思,她知道我要來接你便猜到你我不肯在這風口浪尖回了盛京,所以才一早便命人將我的小屋打掃干凈了。既然連她都如此認為,那這幾日,咱們便在這里過些世外桃源的神仙日子吧?!?/p>
明萱聞言心里卻是一動玉真師太如此敏銳,當是稱得上聰明睿智了。
師太那般通達,所以才會受到延熙帝的忌憚吧?所以當初,師太青燈古佛,甘愿離開氣勢磅礴的周宮,蝸居在白云庵堂之內(nèi)生活,未嘗也是一種無奈。從師太仍舊還蓄著青絲箱籠里收著當年延熙帝所賜的九瓣金蓮法衣來看,師太身在化外,心中卻有紅塵,她一日都不曾離開過。
其實,這世間有一心問佛的高僧,自然也有借由菩薩來避禍的凡俗。
不只師太遁入空門并非出自本意,難道圓惠和靜心她們并非如此嗎?圓惠當初若不投奔師太的庇護,那想來早就與當年永嘉郡主身邊的那群婆子丫頭一般或被遠遠發(fā)賣,或遭了楊氏的毒手,哪里還有命能活到今日?再說靜心聽說她是個生來便不知父母的孤兒,得蒙師太收留,便在白云庵落發(fā),她在自己無法做選擇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投入了佛祖懷抱,如今青燈古佛的日子,又焉知是她真心向往?
明萱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忽然開口說道,“等我們回京的時候你且去問一問圓惠師太,她可否愿意跟著咱們回安平王府頤養(yǎng)天年,她是母親身邊唯一僅剩下的貼身人了,咱們必要善待于她。”
裴靜宸將圓惠當成姨母的,倘若圓惠肯去王府,他自是歡喜也算能了卻了一些未能對永嘉郡主盡孝的遺憾。他聞言望著明萱的目光便越發(fā)柔和,帶著些許感慨和感激,低聲輕語,“嗯,我會的。”
四目相對,兩瓣紅唇便貼在了一起,難舍難分。
似是感覺到了裴靜宸某處勃發(fā)的昂揚,明萱急忙推了推他的身子,嬌嗔地問道,“若是傷了孩兒可怎么辦?”
她也算閑來無事讀過幾本醫(yī)書的,知曉孕婦并非完全不能行房,除卻前三個月和后三個月,中間這段期間胎兒穩(wěn)定,孕婦的狀況良好,只要夫妻之間格外小心一些,也并非不能恩愛。只是,這里荒郊野外,又是青天白日,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是以便急急地叫停。
裴靜宸怔了怔,倒是連忙停止了動作,他臉上一閃而過羞愧,訥訥地說道,“是我魯莽了,都忍了那么多時候,再多忍幾日又算得了什么?總好過一時不知輕重,傷了孩兒那便晚了?!?/p>
他戀戀不舍地將手從明萱身上拿開,深深吸了口氣,轉(zhuǎn)頭笑著說道,“你先在這里坐一會,我去泉眼那里洗洗,這滿身風塵都還沒有沖過,臟兮兮的,黏膩膩的,很是不舒服?!?/p>
說罷,他動作熟練地從矮柜里取了一身干凈的青布衣衫,便出了門。
明萱站在門前,這里視野良好,她能夠很清楚得看見裴靜宸一躍而起,跳入了他們初次相見的那座溫泉,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滿身風塵倒是真的,但臟兮兮和黏膩膩顯然只是個借口,在庵堂除去盔甲時,身上的衣裳都是干凈的,除了一路行來的汗味有些黏人,并沒有什么別的了,他不過是想要借著泉水的沖擊,將身體內(nèi)已經(jīng)調(diào)動起來的欲望澆滅罷了。
她目光微凝,忍不住搖了搖頭,眼角眉間卻洋溢著幸福的笑意,她心里想著裴靜宸能在千鈞一發(fā)的緊要關(guān)頭及時剎車,這不只因為他有很強的自控能力,還因為他愛她,和他們的孩子。她覺得心里甜甜的,可又不由自主地覺得他有些可憐,心里某一個地方被觸及,一下子化了開來,變得柔軟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