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尖脆,鬧得動靜不小,倒是驚動了不少前來赴宴的貴人,一時之間,竟有數(shù)十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射在了明萱身上。
明萱的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回轉過身,見后面的馬車上盈盈下來個年輕的女子,容色嬌妍,眉間卻隱隱藏著幾分郁結,分明就是新近與安國公嫡三子訂下了親事的永寧侯府十小姐明芍。只是明芍與她算不得親厚,又向來最愛擺貴族淑女的譜,怎會大庭廣眾之下喚住她這樣失禮?
她略移步,走到明芍跟前,一把握住她手笑著說道,“十妹?!?/p>
明芍似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臉上一紅,垂著頭小聲說道,“七姐,我有話要與你說……”
明萱端著笑容說道,“你我姐妹多日未見,姐姐也有許多話要對你說,不過這里可不是訴衷情的好地方,來,咱們進去拜見過侯爺夫人以及眾位長輩,便讓媛姐兒給咱們收拾一處安靜的所在,再好好敘敘話,可成?”
她向后望去,見刻著永寧侯府爵徽的馬車上遲遲不見再有人下來,眉頭一緊,又忙問道,“怎么不見二伯母和幾位嫂嫂?”
明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好一會,才終于回答,“祖母上了歲數(shù),太醫(yī)說螃蟹性寒涼,不適宜進用,她最近覺得身子乏累,便沒有來。大伯母的身子似乎不大好,長房的嫂嫂們都去了莊子上伺疾。我母親她……”
她眼睛便是一紅,微微撇過臉去,“我母親今兒恰好有些事脫不開身,兩位嫂嫂也忙著,便只讓我跟著四嬸娘來,四嬸娘的車就在后頭,她遇上她娘親的親戚,似是打招呼去了?!?/p>
諾大一個永寧侯府。卻只來了寥寥兩名女眷。
明萱見狀,便知道顧家許是出了什么事,神情便有些凝重起來。
按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永寧侯府顧家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也罪不及她身上的。更何況,她前些年在那府里沒少受委屈,只要不涉及祖母和三房,那些事她原可以不必管的。
便在前兩日,她才派了嚴嬤嬤回去瞧過祖母,祖母身子雖然有些不濟。但精神卻好著呢,她的哥哥元景此刻又在臨南執(zhí)行皇上的密令,不論永寧侯府到底出了什么夭蛾子,她都可以摘得干干凈凈,避得遠遠的。
但人在局中,許多事都身不由己的,也正因為朱老夫人還未駕鶴西去,而顧元景不在盛京。這些事她才需要煩心。
好在今日盛宴,來的賓客多是有著枝枝節(jié)節(jié)關系的,在忠順府邸門前攀親寒暄的也不在少數(shù)。明芍及時將眼角淚痕抹去,跟在明萱身后步步輕移,倒也不曾再惹人矚目,這對久別重逢的姐妹順著人潮穿過前院,經(jīng)過孟家精巧絕倫的花園,來至請宴女客的花廳。
媛姐兒忙得腳不著地,抽了個空與明萱略說了幾句閑話,就被底下丫環(huán)催著去外頭安排事宜,她只好面對無奈和愧疚地說道,“這會還不到午宴的時候。我讓冬雪帶著你們姐妹去后花園的春瀾亭坐會,那里景致最美,又清靜,等我將這些瑣事交代下去了,便立刻過去與你們會合?!?/p>
她的目光忽然微沉了下來,帶著疼惜?!拔疫€有好些話要問你呢?!?/p>
自從明萱出嫁之后,這坊間的傳聞不斷,媛姐兒關心閨蜜,但她自個也是新婦,行事便與從前在輔國公府里做姑娘時有所不同,聽聞那么多虛虛實實的傳言,她心里也很為明萱著急,偏生孟家和裴家不屬一系,彼此出席的宴席沒有能交叉的,她見不著明萱的人,不了解真實情況,也只能是干著急。
今日好不容易有個見面的機會,她是不會錯過的。
明萱如今在裴府當著靜宜院的家,知道管事何其不意,今日又是這樣隆重而盛大的宴席,雖然媛姐兒是次子媳婦只是給長嫂打個下手,但瑣碎事想來也不會少的,便忙請了她出去,“你且自忙去,左右我總要用過午宴才家去的,不著急?!?/p>
新媳婦過門未及半年,便有機會在宴席上擔當要務,這說明媛姐兒在忠順侯府過得很好,至少深得婆母和長嫂的喜愛和信任,否則婆母不會委以重任,長嫂也未必喜歡讓弟媳插手家務。
周朝的女子一旦出嫁,公婆的看重是決定她在夫家地位的關鍵,丈夫的寵愛是基本,姑嫂妯娌的信任則是錦上添花,媛姐兒嫁的孟家是典型的封建家族,與裴家自然不同,她新嫁,便能如此,明萱心中很是為她高興的。
冬雪是媛姐兒從娘家?guī)н^來的陪嫁丫頭。
她自是認得明萱的,她帶著明萱和明芍避開眾人,從后廳繞了出去,一路介紹著后花園的景致,一邊引著她兩個進了春瀾亭,早有侍女將坐墊鋪上,石桌之上亦有熱茶糕點送上,像是早有準備一般。
冬雪行了禮,笑著說道,“裴大奶奶,顧十小姐,奴婢先到外間回我們二奶奶的話去,您兩位若是有什么吩咐,盡管喚這幾個丫頭,不必客氣,我們奶奶稍后便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