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聚德的包間里,氣氛有些詭異。
幾十個膀大腰圓的工匠師傅,圍著幾張大圓桌,面前擺著油光锃亮、香氣撲鼻的烤鴨,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座上。
秦武的臉黑得像鍋底,他一口接一口地灌著悶酒,酒杯被他頓在桌上,發(fā)出“砰砰”的悶響。
李麻子和他手下的幾個小頭目,則是一臉的憤憤不平,嘴里罵罵咧咧,商量著晚上要不要去給那個姓錢的家里“送點禮”,比如幾塊板磚什么的。
柳如雪坐在葉凡身邊,秀眉微蹙,眼神里滿是擔(dān)憂。
她倒不是心疼工期延誤造成的損失,而是擔(dān)心葉凡。
她知道丈夫的性子,表面上越是風(fēng)平浪靜,心里醞釀的風(fēng)暴就越是猛烈。
那個錢所長,恐怕是捅了馬蜂窩了。
只有柳如霜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她正盯著桌上那套精致的甜面醬、蔥絲、黃瓜條和荷葉餅,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小聲問葉凡:“姐夫,到底還吃不吃了呀?再不吃,鴨子都涼了。”
“吃!怎么不吃!”葉凡笑了笑,拿起筷子,親手給柳如霜卷了一個鴨肉卷,遞到她手里,“天大的事,也不能耽誤我們家霜兒吃肉?!?/p>
他又站起身,端起酒杯,對著滿屋子愁眉苦臉的漢子們,朗聲說道:“各位師傅,兄弟們!今天的事,讓大家受委屈了。這杯酒,我敬大家!”
他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杯酒喝完,什么都別想,敞開了吃,敞開了喝!天塌下來,有我葉凡頂著!我向大家保證,明天早上,太陽照常升起的時候,我們‘靜心齋’的門,會照常打開!”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力量,像是一劑強心針,瞬間注入了每個人的心里。
工人們都是實在人,聽老板都這么說了,心里的那點憋屈也就散了。
一時間,包間里重新響起了劃拳行令的喧鬧聲,氣氛再次熱烈起來。
秦武看著葉凡,心里的火氣消了大半,但疑惑卻更深了。
他湊過去,壓低聲音問:“你到底想怎么干?真不用我晚上去一趟?”
“殺雞焉用牛刀。”葉凡夾了一片鴨肉,慢條斯理地蘸著醬,“對付這種人,用拳頭,是下策。你打了他,自己也惹一身騷,還會落個‘暴力抗法’的罪名,正中他下懷。我們要做的,不是把他打倒,而是讓他自己,恭恭敬敬地,把那張封條給咱們揭下來?!?/p>
“那怎么可能?”秦武覺得葉凡在說天書。
葉凡神秘一笑,沒有再解釋,只是拿起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要了一個長途。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吳老哥嗎?我是葉凡啊。”葉凡的語氣,變得十分隨意,就像是在跟一個老朋友嘮家常,“沒什么大事,就是跟您報個喜。您上次不是說,我們中心的德國專家,對咱們北京的飲食文化很感興趣,但又吃不慣那些國營飯店的大鍋飯嗎?”
電話那頭的吳建國,一聽到是葉凡,聲音立馬熱情了八度:“哎呦!是葉主任啊!您可是稀客!怎么樣怎么樣?專家們還有什么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