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縣招待所,最高規(guī)格的套房里。
韓東平呆呆地舉著話筒,電話那頭早已掛斷,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像是在無情地嘲笑著他剛才的不可一世。
國防科工委?
聯(lián)合工作組?
原地待命,配合調(diào)查?
每一個詞,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天靈蓋上,把他那由家世、學(xué)歷和傲慢構(gòu)筑起來的自信,砸得粉碎。
他引以為傲的“尚方寶劍”,在對方亮出的真正的倚天劍面前,脆弱得像一根枯枝。
“韓處……韓處?省里怎么說?”小韓湊了過來,臉上還洋溢著發(fā)現(xiàn)金礦的狂喜,完全沒有察覺到房間里驟然冰凍的空氣。
韓東平?jīng)]有回答,他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掐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得意的潮紅,褪變成了死人般的慘白。
那副金絲眼鏡下的雙眼,失去了往日的深邃和算計,只剩下純粹的,野獸般的恐懼。
他終于明白了那個叫葉凡的年輕人,用那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他時,是什么意思了。
那不是無知者無畏,那是巨龍在俯瞰螻蟻。
他以為自己在下棋,運籌帷幄,殊不知,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是一顆被對方隨手移動,用來引出更大獵物的棋子。
而現(xiàn)在,獵物來了,他這顆棋子,也到了該被清理出局的時候。
“砰!”
他一屁股坐倒在沙發(fā)上,手里的勘探報告散落一地,那些代表著億萬財富的數(shù)據(jù)和圖表,此刻在他眼里,卻像是一張張催命的符咒。
第二天上午,江城縣的天,變了。
三輛掛著軍牌的綠色吉普車,和一輛黑色的“大紅旗”,組成一個不容忽視的車隊,直接開進了縣委大院。
車隊沒有鳴笛,卻帶著一股千軍萬馬般的肅殺之氣,讓整個大院里所有探頭探腦的干部,都下意識地縮回了脖子。
車門打開,最先下來的是一隊荷槍實彈的警衛(wèi)員,動作干練,眼神銳利如鷹,迅速在周圍布下了警戒線。
緊接著,從紅旗轎車上,走下來兩位老人。
一位,正是耿直的老首長,國防科工委尖端材料專家,周懷安教授。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頭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目光溫和而深邃。
另一位,則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肩上扛著兩杠四星,國字臉,不怒自威。
正是總參兵器工業(yè)研究室的主任,王振山大校。
劉主任帶著縣里的一眾領(lǐng)導(dǎo),連滾帶爬地從辦公樓里沖出來,站在車隊面前,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就是地區(qū)來的專員,何曾見過這種只在報紙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