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養(yǎng)（一）（第1頁）

西內(nèi)苑，長樂公主、于侍郎和半個東宮的屬官都觀賞太子學(xué)射箭。

不遠(yuǎn)處的賬內(nèi)，我在為他們準(zhǔn)備突厥風(fēng)情烤肉。

他們練箭，我給他們做飯，同樣是做官的，人怎么能活得這么丟人啊。

我好后悔，我為什么要來？！“你別苦了，又不是只有你自己。

”兵部職方郎中陳大德1在我身側(cè)，同樣拉著一張臉，正在準(zhǔn)備高句麗風(fēng)情烤肉。

我抻著脖子看他的酢碗，好新鮮，竟然放糖噯？“甜口的肉?。磕芎贸悦?？”陳大德用手指蘸了蘸佐料，放入口中嘗了嘗：“不是很地道，湊合用罷。

”他剛剛從高句麗出差回來，表面上是參加兩國軍事交流活動，實際上一路默背人家的地形圖。

這幾個月來他整日泡在鴻臚寺，與我們交接資料，已經(jīng)相處得很熟悉了。

陳大德望著自己的烤肉，傷嘆道：“薛郎中，我這一生對擢升沒什么所求了。

”“不要這么想嘛。

你剛剛被賜絹，誰也沒有你了解遼東，日后一定大展宏圖。

”能感覺到他回國后一直心情不大好，經(jīng)常寫著寫著公文就發(fā)起呆。

我將自己的火鐮荷包遞給他，幫他一起打火，想找些話題給他提提神：“噯，陳郎中，遼東人與我們長得那么像，怎么分得清呢？”“本來就分不清，許多人是隋朝俘卒的后代，被充沒為奴了，加起來恐怕有將近一萬人。

”他問我道，“你說咱們能不能上表，請圣人把他們接回來？”我也很想，只是：“貞觀五年有一份鴻臚寺記檔，圣人向高句麗的國主發(fā)公函，教他們把隋朝士兵的遺體還回來。

這也沒過多久，我們連著發(fā)函，人家會覺得我們要打他們罷？”陳大德又不說話了，低著頭打火鐮，連爐子燒得太旺了也不覺得。

“火火火——”我彈起來扇他肉上濺的碳灰，他也從憂郁中醒過神來，跳著腳踩滅火堆。

“怎么這么大煙啊？”契苾何力剛一掀開帷幕就被嗆了一跟頭，他擰著鼻子扇風(fēng)，很不滿意：“你兩個若是這樣的水準(zhǔn)，以后便不必再來，我請光祿寺去。

”你真有意思誰愿意來似的？我立刻想借坡下驢回禮部，他一把按住我：“多炙一些，炙個絕品，一會圣人也要來。

”被圣人看到我們活得像兩個昆侖奴，這輩子還要不要擢升了？！我正色道：“下官忙著推薦適齡的藩將之子入學(xué)弘文館，將軍，令郎今年八歲了罷？”“你不必忙，他考不上。

”他展臂一揮，頭也不回轉(zhuǎn)身離去，“藩臣降將都闔該喊你一聲娘，一天天理這些吃喝拉撒。

”你一個領(lǐng)軍大將教弱冠太子射箭就很勇武么？我氣不打一處來，卻把陳大德逗笑了，“走走走，我們?nèi)タ此毯⒆印?/p>

”校場上，契苾何力立于太子身側(cè)，手把手教他彎弓。

太子彎了一弓，沒射中。

又彎一弓，脫靶。

再彎一弓，正中靶桿。

東宮屬官即刻發(fā)出竊竊的笑聲，也不知是誰，教遺義瞪了一眼便沒有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