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敘認不清她的臉,但認得她衣袖上天機閣的徽記,天機閣的女弟子,他只知道一人,那就是天機閣的小師叔辛慈。
她為什么會攻擊他?她是被控住了嗎?
一瞬間聞敘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問題,下一瞬他的思緒就墜入了深淵。他清楚明晰地感覺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下墜,他抬頭就看到兩邊都是鋒利尖銳的石塊,它們似乎貪婪地看著他,仿佛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直接將他吞吃了一般。
“噗通——”一聲,聞敘感覺到自己墜入了一場shi熱黏膩的黑海之中。
入目所見,皆是黑暗,層層疊疊的,鋪天蓋地的,一些莫名詭異的東西攀爬過來,叫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閉上眼睛,聞敘心想,我是累了嗎?
實質上來說,長久行走于黑暗的人,要么極端地恐懼黑暗,要么直接就適應了黑暗,聞敘是后者。
他幼年當乞兒,長到三歲都只見過日光而沒見過燭光,野外的黑夜是很可怕的,他當時每天都會盼望日出,因為日出代表著光明和溫暖。彼時,他尚且不知道,其他人的眼睛是能夠清楚記住人臉的,因為無知,有時候反而會更加純粹。
所以,聞敘從未懼怕過黑暗。
想到這里,聞敘忽然一訝,心想我為什么會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不應該,哪怕是在深夜修行之時,他也少有回憶從前這般仔細的記憶。
聞敘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被刻意引導了,問題就出在這些黏膩的黑水身上。
他低頭自查,竟發(fā)現(xiàn)這些黑水在努力擠進他的身體之中,密密麻麻就像是蚯蚓一樣要鉆入身體的土壤一樣。
聞敘奮力地掙扎,然而沒有用,根本沒有用,他的道心……
聞敘一愣,哦,原來“我”不是“我”,“我”是聞敘的道心。
“我”正在被不知名的黑色物質侵襲,但它們太多了,“我”沒有任何的防御措施,“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長驅直入,按照這樣的速度,“我”失去理智只是時間問題。
“我”難道只能走到這里了嗎?
道心開始自省,一聲重過一聲,希望自我能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完成覺醒加上自救這個動作,但很可惜,自我沒有任何的動作。
道心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它覺得它快要堅持不住了。
而就在黑水將他整個人淹沒之際,黑暗中一道金黃色的微光忽然飄飄忽忽地滌蕩開來,黑暗吞噬光明,需要將光明盡數(shù)吞沒,但光明想要驅逐黑暗,只需要燃燒自身。
這道微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趨光性讓道心忍不住劃開黑水,沖著微光走去,他越來越快、越走越堅定,等到他走到微光的身邊,黑水竟不知幾時已經(jīng)完全褪去了。
道心蹲下來,看著被一大塊石頭壓在下面的微光。
它是淺金色的,發(fā)著淡淡柔和的光芒,叫他忍不住去觸摸。
他像是頑劣的小朋友一般,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微光,一瞬間有一段記憶如同浮光掠影一般急促劃了過去,那是何時的記憶?
有女子嘈雜尖銳的喊聲、有小孩止不住的啼哭聲、還有很多的腳步聲,那看著像是一個非常華麗的宮殿,卻莫名染著一層血色,無端蓋上了一股不祥之氣。
聞敘一愣,然后直接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伸手,然后抓住了一道黑紅色的弧光,而這弧光,就是讓他陷入被動的罪魁禍首。聞敘想都未想,靈力聚于手中,烈火無風自起,這道弧光搖了搖,看似微弱了些,卻并沒有損傷半分。
“這是什么東西?”
卞春舟剛要說快扔了它,那邊就傳來支連山師叔驚恐的聲音:“別動!不要松手!”
聞敘能感覺到手里的弧光在奮力掙扎,他其實捏得并不算緊,但它似乎無法對他造成傷害,剛才那塊巨石壓著的金色微光,還有那段模糊的記憶,他心想,那不會就是師尊口中他那一直都被壓制著的帝皇命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