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身走到更鼓房一間破落值室門前,傘靜靜收放墻邊,雨水登時將廊下泅shi一大塊。
木門老舊,祁聿推開一絲門板便發(fā)出好大一聲響動。
她認(rèn)真琢磨下這間荒廢的屋子,除了五張連排床板,一張幾近要散架的衣柜,旁的東西早都被人搬走,屋子空的一眼望盡。
進門翻腕合上,她不顧床板塵土積厚,掀袍仰躺上去。塵灰揚起生嗆人好幾口,連眼睛也被迷紅了。
閉目沉怔好半響,她嗓子哽咽涌涌:“你要保佑我這次活著,活著我才能給你公道。”
她側(cè)身蜷縮,臉依戀貼在腐舊味濃郁的床板上:“法不給,天不給,我給你公道?!?/p>
祁聿躺了兩刻,乏著精神,帶著一身狼狽溫吞吞原路回自己屋子洗漱換衣,穿了身最精神的青綠葵花xiong背團領(lǐng)衫新衣去上職。
司禮監(jiān)今日早膳一如既往和睦,吃吃‘鬧鬧’,眼下還未到去內(nèi)閣取票擬時辰。
祁聿招手,眾人以為是要讓陸斜進門見老祖宗,跟敬禮昨晚夜值的邊秉筆、李隨堂。
昨日未出現(xiàn)的二人幾乎在祁聿起身瞬間,各從袖中掏出給祁聿兒子的見面禮。
桌面邊秉筆一塊足重的金錠擺桌面上,“祁聿,給你兒子”
就見祁聿掌家捧了盤,里頭疊著一張素白裹尸布。
膳廳內(nèi)外瞬間噤聲,目光全聚到祁聿身上。
針扎似的視線中,祁聿嬉鬧似地跳下桌,將邊秉筆的金錠跟李卜山還未放下的一疊銀票抽走,自若走到門前將東西扔給門外陸斜。
“你的了,咱們司禮監(jiān)最好賭、小氣的邊秉筆今日對你竟然出手如此闊綽,看來我往日尚得他的心,難得大方!”
“李隨堂的嘛,區(qū)區(qū)一千兩你受得?!?/p>
往日祁聿這般模樣,眾人必當(dāng)回敬打趣或揶揄,至少嘴上不會饒他。
只是今日在那張裹尸布前,整個司禮監(jiān)無人敢說話。
陸斜捧著拳頭大的金錠、一疊銀票無語。
他昨晚已經(jīng)收了很多私物,夠他家父親兄長加起來數(shù)十年俸祿。
還是閹人受賄嚴(yán)重!蛀國害民。
然后看見捧著裹尸布的唐監(jiān)丞人簌簌發(fā)抖,幾乎要站不住。
他不懂這個東西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要死人了,就靜靜站在門外不出聲。
廊下連雨,祁聿突然衣袍一掀,直挺挺跪膳廳門前,恭恭敬敬朝里磕頭。
“翁父,兒子膽大僭越想求秉筆一職,今日我來朝二位秉筆下死戰(zhàn)書。”
里頭才給了金錠的邊呈月一張拍桌,尖銳戾狠狠瞪著門前伏地那道嵌雨簾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