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生看著虎同方先坐下了,自己才坐了下去。
虎同方手一揚(yáng),一道輕煙般的東西便彌漫開來,直到整個房間里都彌漫著這淺淺的輕煙,虎同方才說道:“同門之間必須相互支持,要能放心的將自己的背后交給別人??蛇@,并不是建立在盲目的信任和你胡鬧般的宅心仁厚之上的。對同門,或許可以少一分戒心,但永遠(yuǎn)不能沒有設(shè)防。我跟你說這個,并不是說元亮不好,他也并非不懂得知恩圖報之人。但是,你是怎么做的?你一出現(xiàn)就將一切扛在了肩膀上,甚至不惜置身險地,直接將陳元亮救了出來。然后你還為其斷后,你將自己置于何處?你難道不知道危險么?”
許半生沉吟片刻,還是有些不夠明白虎同方的意思,便道:“弟子對雷蛇了解頗多,當(dāng)然,那是借助陣法之效。當(dāng)時的情況,陳元亮師兄明顯是無力為繼了,若是將其留在我身邊,我才會有危險。相反,他只要安全了,那些雷蛇不在話下??赡墚?dāng)時的情形看上去狼狽了一些,不過還請虎前輩相信,我其實還是游刃有余的?!?/p>
虎同方重重的一哼,道:“我難道看不出來你未盡全力么?當(dāng)然,你不是留力,只是不需要耗費那么多的氣力。可是,正因你解決的太過于輕易,你沒有發(fā)覺,那陳元亮對你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感念之情么?他甚至不覺得是你救了他,他只是覺得你按照我的命令做了一件正常的事。他沒能明白,如果沒有你,除非我和錢吉出手,否則,他至少也要受些傷。而我和錢吉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出手干預(yù)的,哪怕他因此傷殘,影響了仙途,那也是你們的事情。我們只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在你們必死無疑的情況下,才會出手。你們以后的任務(wù)里,若是繼續(xù)抱著這次這樣的態(tài)度,哼哼,我只怕你們用不了半年,這原本歷練行走的計劃完成不足十之一二,就該打道回府了。許半生,你記住,施恩不圖報,看似是君子所為,可這卻會讓人覺得你的出手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就仿佛剛才,你救下陳元亮,順手還替刀狂解決了困境,可他們倆的態(tài)度呢?非但沒有覺得你是在幫助他們,相反,他們覺得被你羞辱了,本就和你有矛盾的刀狂愈加恨你,而原本在你和刀狂之間保持中立的,這一下鬧不好反倒和刀狂同仇敵愾起來。你自己說說看,你這做的,足夠完美了么?”
許半生徹底明白了,原來虎同方是單純的出于對自己的關(guān)心,他擔(dān)心自己不了解這個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擔(dān)心自己秉持著善良面對所有人,卻得不到應(yīng)有的回報。
其實虎同方所說的這些,許半生在上一世,回到許家的那四年時間里,接觸過很多。在那個世界里,這一切甚至形成了一套理論,與那種濫好人的陣營針鋒相對,彼此之間幾乎每天都在就這些問題打仗不止。
許半生并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當(dāng)然可以做的更完美一些,比如在救援陳元亮的時候,和他并肩戰(zhàn)斗,而不是以一己之力將其送出雷蛇的包圍,然后從容的干掉所有雷蛇。以許半生對雷蛇的了解,即便是跟陳元亮一同面對那些雷蛇,他也不會有什么事,但是陳元亮少不得還要再吃些苦頭??蛇@些苦頭會讓陳元亮明白,眼下的局面并沒有那么容易解決,許半生也是在拼了老命的救他。
等到將這一切都種進(jìn)了陳元亮的心底,讓陳元亮再吃些苦頭,甚至開始對眼前的困境絕望,或者說向虎同方、錢吉求救無果之后,許半生再以強(qiáng)力將其送出包圍,表現(xiàn)出自己身陷囹圄的模樣,陳元亮必定會對其感恩戴德。不敢說長遠(yuǎn),至少這次歷練行走之中,陳元亮必定會牢牢的站在許半生這邊。
對刀狂也是如此,許半生表現(xiàn)的太輕松了,這會讓刀狂產(chǎn)生一種錯覺,那就是他現(xiàn)在處于消耗殆盡的狀態(tài),如果他真氣充沛,那些雷蛇根本就不是問題。許半生現(xiàn)在過來,也不過就是捎帶手殺了幾條雷蛇而已,這舉動甚至有點兒打臉——你不是煉氣五重天么?為毛還需要我一個煉氣二重天的人救你啊。哈哈,你看我多輕松,這些雷蛇簡直就是小菜啊,你這煉氣五重天不會是花錢買來的吧?
而如果許半生也用這種方式,故意“以身涉險”,隨后再將刀狂救出,哪怕刀狂心里對許半生有再多的抵觸,也會顧念許半生的“救命之恩”。
這就是一個程度問題,虎同方教許半生的,也就是這些。
許半生感受的到來自于虎同方的好意,甚至于,他知道,虎同方會對自己說這些,不光是他一個人的主意,還有錢吉,這肯定是二人商量后的結(jié)果。
誠心誠意的站起身來,許半生向虎同方鞠了個躬,口中道:“多謝虎前輩提醒,弟子明白了。還望虎前輩也替弟子向錢前輩道個謝,弟子徹底明白了?!?/p>
虎同方點了點頭,這才有些滿意,臉上僵硬的線條,也終于變得柔和了幾分。
又隨便的聊了幾句,虎同方才離開了許半生的房間,出門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jīng)帶著微笑。他和錢吉也真是惜才,再加上虎同方的師父有令,說了這次歷練行走,另外幾個他不管,但若是許半生少了半根汗毛,他都會找他算賬?;⑼侥睦镞€敢怠慢?
只是虎同方并不知道,許半生并非不明白這些道理,真要說起這些厚黑的東西,許半生只怕能做他的師父。
之所以許半生沒有去想這些,是因為他覺得根本沒必要,至少在刀狂、陳元亮這些人身上沒必要。這些人,注定是要被他遺忘的,以刀狂和陳元亮的資質(zhì),金丹也就是巔峰,再往前是半點可能都沒有。而許半生呢?只怕十年之后就會把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拋下,再等他們到金丹的時候,許半生早不知化嬰多久了。
像是刀狂和陳元亮這樣注定不會在許半生的生命里掀起任何波瀾的人,他又有什么必要去浪費心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