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當日出了殿,聶言的臉色也不好看,恐怕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所以,面對曹野的質(zhì)問,聶言直接將一切攬到了自己頭上。
四下無人,聶言臉色漠然,低聲道:“阮云夷得了封號后,在民間聲望太高,百姓幾乎將他奉為神明,功高震主,加之手下精兵強將無數(shù)……你難道想不到會有這一天?”
即便早有此猜想,但是,真的從聶言口中得到了驗證,曹野還是不禁感到心寒齒冷。
阮家滿門忠烈,阮云夷的兄長,爹娘,全都死在了北境,而他本人為了替神啟帝平亂,更是險些直接送了性命……即便如此,皇上也還是疑心于他,早晚會和阮云夷清算此事。
天火不過是將這一切都加快了。
一想到當年,正是自己將這涼薄的皇帝從火場里救了出來,之后,更是幫他害死了云夷,還替他當了七年的罪人,曹野臉上終是浮現(xiàn)出痛苦之色,身子一軟,幾乎是跌坐在了囚籠里。
聶言看著他淡淡道:“無論那妖書是誰所為,此人都應(yīng)該很清楚,皇上早已在猜忌阮云夷,甚至在妖書出現(xiàn)后,皇上也并沒有別的選擇,在那時,讓阮云夷去北境收復(fù)灰鷂嶺就是當時平民怨,定民心最好的辦法?!?/p>
“無論此人是誰,他一定十分了解新帝的性子?!?/p>
心緒起伏之下,曹野心如刀絞,若不是死死捏著拳頭,幾乎要當著聶言的面嘔出血來,不得不吃了兩顆孔雀給他的藥丸才將隨之而來的咳嗽給壓了下去。
七年前的事已成定數(shù),無論他再如何后悔苦痛,云夷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只是他還不能心灰意冷,因為,還有人在外頭等著他。
想到勾娘彎下的雙眼,想到孔雀和南天燭的吵吵嚷嚷,曹野咬緊牙關(guān),緩了片刻后又問道:“那這一次呢?這一次的妖書是怎么回事?”
聶言一直盯著他,倒是也沒想到,曹野竟是這么快就振作起來,笑道:“賢弟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當年阮云夷出事,要不是你那弟弟天天去請?zhí)t(yī),一次次將你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我還以為你要撐不住呢?!?/p>
“即便當時我想死,皇上也不會讓我死的不是嗎?”
曹野冷笑一聲:“你我都是要為皇上背負罵名之人,失去了價值才會死,聶大人,你還是想想,你現(xiàn)在對皇上而言還剩多少價值吧?”
如此一說,聶言的臉色也跟著變了,惡狠狠盯了他片刻,這才和曹野說起不久前京師發(fā)生的事。
其實,早在妖書出現(xiàn)前,神啟帝的身體便已經(jīng)抱恙,而這一切都始于大半年前的一次祭祖。
一如既往,皇室祭祖流程繁重,即便神啟帝尚還年輕,祭祖后都不免要歇上幾日,這本來也十分尋常,然而,朝臣們卻很快發(fā)現(xiàn),這一回,天子歇的時間似乎有些久了。
接連半月,神啟帝都未上早朝,朝野上議論紛紛之際,后宮才終于傳來消息,稱皇帝這半月夜里常發(fā)夢魘,徹夜難眠,為此,還秘密擺駕去過幾回太廟,據(jù)說,是特意去見神火將軍的。
雖然對外妃嬪們都說,那是皇上思念這位護主忠將這才會夢魘頻發(fā),但是,經(jīng)歷過天災(zāi)的聶言心里卻是明鏡一般,他知道,阮云夷的牌位便供在太廟兩廡之中,皇上多半是在祭祖時想起了七年前他因為猜忌就將阮云夷派去北境的舊事,這才會在一夜之間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