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扔下我?」
「嗯,絕不再留你一人?!?/p>
我知道霍家的男兒都是極有本事之人,我起初的憂心也在霍霆溫柔妥帖的照護中漸漸淡忘了。
霍玹回來祭祖前一月,我才聽說當年囚困霍霆的那位張?zhí)笸话l(fā)惡疾薨了。
那時我與霍霆正在用膳,有人來報信,他放下筷子不疾不徐地出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進來,神色如常,挽起袖子往我碗里夾了一塊肉,有些認真地看著我,「木蘭,多吃些,我怎么如何也養(yǎng)不胖你?」
沒幾日國喪的消息就在茂縣鋪開了。
我夜半時輾轉(zhuǎn)難眠,披衣起來到祠堂為霍辛少爺與大夫人敬香。
望著供桌上那一只剛折下不久的梅花,我除了嘆息,仍是嘆息。
恩怨無盡,情仇難卻,世道如斯,令每一個人都像一縷飄零浮萍。
后來霍玹回到老宅來,飯后霍霆忽然說縣府里當差的某位老友向他求一副字畫,他原本答應今日送去,險些忘了此事。
邊說著邊吩咐隨從出了門去。
我抬頭瞧了一眼霍玹,他如今的變化令我有了些許陌生感,他身上再沒有霍辛的影子,相反是有幾分霍霆當年的模樣。
我知道那是在高位之上如履薄冰得久了自然而然生出的隱忍和持重。
見我望過來,霍玹笑了笑,「兄長許是覺得我應有話想與你說,有意避開?!?/p>
我心道霍霆那廝心雖細,戲卻做得不自然。
霍玹接著說,「原本的確有許多話想與你說,但年歲磨人,累積得久了反不知從哪說起了?!?/p>
我拎起茶壺為霍玹倒了一杯茶,「那我來說吧,阿遲,謝謝你救出冬塵,你能有今日成就霍辛少爺與大夫人應當很欣慰,我亦如是,望你將來繼續(xù)光明,事事順遂?!?/p>
「事事,順遂?!?/p>
霍玹端茶的手頓了頓,重復了一遍后四個字。不及我看清楚他的神情,仰頭將茶一飲而盡。
話到此處,我對霍玹的擔心始終未說得出口,若多說了只怕是讓他徒增牽掛。
我心寒過他少不更事,但也在知道他送霍霆出宮那日向霍霆叩頭認錯謝恩的那一刻,一切都釋然了。
我與他雖無相伴一生的緣分,可一起跌跌撞撞闖出茂縣求生,又一同在芳榭園妥帖相伴的從前,是絕不能抹去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