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堂的那些事,昨夜你底下的人全招了,”原來,方寧留下的活口見到那個管事的死狀都紛紛招了供,全作為人證羈押聽審,她冷眼看著周管家臉色驟然變得煞白,挑眉道:“善堂的管事指認了你是主謀,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如果說實話,或可饒你一命?!鄙蜿旁谝慌猿雎暤?,他比起方寧不太起眼,可手上的那只草扎的三角牌卻比什么東西都要醒目,狠狠地扎進了周管家的心。
他在看到那只草牌時就渾身顫抖起來,整個人從床上跌下來,一時手腳并用,不管不顧地朝沈昱那邊爬去:“長生——我說、我說。是老爺他、他本只是當?shù)匾粋€土財主,捐了銀子才換得了這么個官身,如今的、無論是徐家村還是善堂都是他的主意。我不過只是周府一介下人,怎么敢做出這等事來,還望二位大人明鑒,主謀絕不是我??!”
等他磕磕絆絆地說完,方寧與沈昱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向腳下失魂落魄的男人:“此話怎講?”
“大人有所不知,”周管家不愧是周家這么多年來打點上下的人,短暫的慌亂后,措辭很快變得有條理起來,“周家兩兄弟各有所職。老爺他只用平日里造出一副愛民如子的好模樣來,再派我上下打點些,底下的臟活全是由二爺主事的?!薄爸皇嵌敽髞硪蚕肴胧?,卻被老爺一口否去,這才懷了不忿之意,兄弟反目,從暗中設計,害了我們老爺?!?/p>
“那周耀繼室與花魁的死呢?也是周皓做的嗎?周皓干的那些事你可都知道?”方寧一邊提問,一邊觀察著周管家的微動作,分辨其是否撒謊。
周管家點頭又搖頭:“大娘子與花魁的死,是老爺故意殺了人給馬榮看,用以泄憤。因為周唐宇是大娘子與馬榮的孩子。二爺?shù)氖挛乙卜侨恢獣?,只有一事,那便是他原先的房里有一處機關,后面藏有周家侵占良田、私販人口的證據(jù)。除此之外,大人若還想找些其他的,就只能去尋馬參軍了。”
“你是說馬榮?”
“正是,”周管家低下頭,“老爺這些年能在江州城中混得風生水起,也是多虧了馬大人庇佑,因此他手上定還有其他線索。至于其他,小的真的是一概不知。求二位給小的一條生路。”
眼看人證物證皆有,從周管家口中也再問不出什么,方寧方從座位上起身,兌現(xiàn)了她之前的承諾,走出門去。
沈昱也一并離開。
周管家惶惶跪地,不敢隨意起身,只能不斷磕著頭,卻見沈昱走到門邊,忽然停了腳步。
他正緊張的無措,只見沈昱將那只草扎的三角牌遞與了他,語氣晦暗不明:“好好拿著吧?!?/p>
周管家攥著草牌,直愣愣地盯著前方敞開的房門,蔫蔫的癱倒在地,像是已經(jīng)用盡了所有力氣,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不知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又開了,眼前落灰的地板一時間鋪滿了清晨的陽光,有人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進來。
“爹!你快看——你摔了嗎,怎么跌在地上?”女孩子本是一蹦一跳地進來,見到屋內此景換了快步急急上前想將周管家扶起,卻被男人一把拉過用力摟在懷里。
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還是慢慢地回抱住了父親。
周管家沒有說話,手臂的力度像是失而復得了什么珍寶,臉上已淚流不止。
此時,方寧與沈昱從周管家的屋子里一出來,就直奔周皓的院子。兩人不費多少工夫就從書房架子上拿到了周家欺男霸女、為非作歹的證據(jù)。
他們唯恐事久生變,不敢在此處逗留,便開始搜尋周皓的行蹤。
先前借沈昱之口,方寧得知周皓幾日前就出了江州城,只知道往西南方去了,也有人告知兩人周皓此去是為了查看其兄長周耀留下來的一處私產(chǎn),因此只帶了幾個貼身的下人,其余人都不知道他的蹤跡,只是這回一連去了多日,拿指頭算算日子,按往常也快回來了。
他們分頭在城中打聽了許久,卻還是沒打聽出周皓的去向,最終還是周管家告訴兩人,周皓向來有信佛的習慣,每在遠行前后總會去城外不遠處的寺廟里拜拜,以求心安,也許可以在寺廟里蹲守周皓。
聽了這個消息,方寧與沈昱立即稟報知府,集結了人朝周管家口中的那座寺廟趕去。
可令兩人詫異的是,這座據(jù)說受到周皓偏愛的寺廟非但沒有一個僧人,而且還是一副破敗了許多年的模樣。
推開古廟里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等待方寧與沈昱等人的不是什么寧靜安逸的佛像,而是從高高的梁木懸下的一根麻繩,還有
——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體。
遮目
方寧和沈昱等人的到來,似乎驚醒了這座沉睡著的破廟,門窗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哀鳴,細微的震動擴散到屋頂?shù)哪玖?,吊起的繩索從高處的房梁上直垂而下,末端系成一圈,慢吞吞地搖晃起了懸空的周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