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童心忽起,一石彈出,直飛十余丈外的王府正廳廊檐。落星石是不規(guī)則的圓形物,要它直線飛行比弧形飛行更為不易,但秋菊的功力比阿紫又深厚許多,所以這石飛去,竟是一閃即至,悄沒無聲的正中這座府第原來放置匾額的檐格之中,眾人正待出聲贊好,忽聽大門內(nèi)傳來“叭噠”一聲的重物落地聲。大伙兒吃了一驚,秋菊更耽心自己失手誤傷了人。楊過稍一凝神,道:“不慌,不是人,象是長蟲,此時怎會有這么大的長蟲?”
眾女見此屋確有怪異,小龍女向大家看了一眼,眾女心意相通,合心分擊術(shù)霎時形成,跟著楊過到了這座府第的大門之前。
楊過微一抬手,示意大家止步,觀心術(shù)透戶而入,只覺屋內(nèi)異物甚多,但測不出是什么物事,他回頭向大家笑道:“這里面有一大堆不明的物事,你們說是要進去一探究竟呢,還是打道回府?”
眾女你看我,我看你,因為聽楊過這樣說,知道里面確有兇險之物。阿紫漲紅著臉道:“大哥哥,會不會很可怕?。俊?/p>
楊過笑道:“我也不知道,但多半是陰物,不似人獸之物?!?/p>
袁明明見楊過一直面露笑容,知他胸有成竹,于是道:“公子,咱們是明知此地有異物這才來的,怎可半途而廢?當然是要一探究竟了?!?/p>
小龍女也笑道:“是啊,如果真是些陰物,咱們更要一探究竟,大凡陰物滯留人間,多因冤屈未伸之故,也有可能與元銚有關(guān),正等著咱們前來呢?!?/p>
眾女都稱是。阿紫想到妖人元銚一個人在王屋山好幾百年很是可憐,如果在這里能發(fā)現(xiàn)一些與他有關(guān)的物事,幫他得成大道,這可是一椿莫大的善事,于是也毅然道:“龍姐姐說的正是,我不怕了,我也要幫他們忙。”
楊過歡然道:“好,大家有此善念,就不怕妖物,但還是小心為上?!闭f著,他伸出雙手緩緩虛按大門,兩扇破敗的大門在嘎嘎聲中慢慢向兩旁推開,楊過推送的速度極慢,所以大門雖然搖搖欲墜,但仍穩(wěn)穩(wěn)的屹立,待得容人出入,即予停止。
眾人上前先向門內(nèi)望去,果見門檻內(nèi)側(cè)挺臥著一條丈長的大蛇,已氣絕多時。
只見此蛇渾身烏黑發(fā)亮,頭臉呈倒三角形,額上竟有寸長的獨角,色呈金黃,角下一個深洞貫穿整個頭部,正是秋菊彈出的落星石造成,但竟無血跡,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阿紫則掩面不敢細看。
秋菊一見這種情形,難過的流淚道:“公子,我不是有意的,無端殺生,真是不該?!?/p>
楊過已跨進門檻,進入大廳,正待安慰,袁明明卻已細細觀察了這條大蛇,對楊過道:“公子,據(jù)妹子看來,此蛇應(yīng)是修道有成,藉秋菊妹子之手兵解而羽化,對它而言,可說是千載難逢。”
楊過奇道:“此話怎講?”
袁明明以一粒落星石輕輕彈向大蛇軀體,叮的一聲,落星石碰到蛇身竟被彈落一旁,道:“此蛇已有多年修為,非一般兵器可傷,唯有雙目和角下是它的致命弱點,但它閉目時仍然傷它不得,秋菊妹子無意中擊出落星石,無巧不巧,竟能正中它唯一的罩門,透腦而出而無血跡,正是道家所言羽化的征象,如非這樣機緣巧合,它想羽化可是難上加難,豈非千載難逢?”
楊過正要答話,大家忽然受到感應(yīng)道:“女娃兒言之成理,但殺我守門金剛靈蛇仍不可恕?!?/p>
眾女吃了一驚,楊過卻好整以暇,不予理會,他左手伸掌在青石地板的石縫上一劃,兩塊石板立時往兩側(cè)翻立,地下出現(xiàn)一個深洞,右袖一拂,那條大蛇穩(wěn)穩(wěn)的被送入深洞,左袖再拂,鋪上了泥土和石板,地上立刻恢復了原狀,楊過又雙手虛按,緩緩的關(guān)上了兩扇大門,這才定身朗聲道:“在下楊過,與室人龍氏等為了元銚太子而來,不知各位可有教我?”
此言一出,陣陣陰風閃爍,整個廳堂為之聳動,但眾女已不覺可怕,都凝目定神等待回音。
楊過并不催促,負手四覷,只見正廳甚為寬敞,但布幔簾帷都已腐朽,寒冬之季倒也沒有霉味,桌椅撈ㄒ鹽尥晡錚看這情景,當時似曾經(jīng)過打斗,瓦罐花瓶破碎一地,字畫竹簡仍依稀散落,正廳兩側(cè)各有門通往內(nèi)堂,但他們既知這里有“人”,當然不能冒然闖入內(nèi)堂,仍與一般作客一樣在大廳西側(cè)等侯。楊過雖負手舉目而觀,觀心術(shù)卻仍深入四周觀測。
過了盞茶時分,楊過轉(zhuǎn)過身來,注視著大廳正中,果然一個女音感應(yīng)道:“楊公子,眾位夫人,妾沁陽王妃戴氏有禮,有勞楊公子和眾位夫人遠來,惜乎妾身已成異類,宅弟破敗,難以待客,尚請多多恕罪。”
這個聲音聽不出多大年歲,但清脆膩人的中原口音,顯是出自大家閨秀。原來北魏自遷都洛陽之后,次年即禁胡語,禁同族通婚,厲行漢化,這戴氏王妃很可能就是漢人。
楊過道:“戴王妃客氣了,在下等冒昧來訪,又失手傷了靈蛇,失禮之至,尚請王妃寬宥是幸?!?/p>
戴王妃嘆了一口氣,緩緩的道:“誠如那位夫人所言,這是天意,金剛靈蛇應(yīng)天之命得以羽化,妾不勝欣羨。”她停了一下,又道:“公子怎知我夫郎之名?又何以到此,有煩公子明言。”
秋菊聞得此言,心中稍安,但仍惶惑的開言道:“多謝王妃不罪,小女子實是無心之失,但愿金剛靈蛇早登仙界,使小女子稍消罪愆?!?/p>
戴王妃言道:“這位夫人言重了,天意如此,怎可怪罪于你?適才竇氏之言不必介懷,靈蛇或許正要感謝夫人呢,也要謝謝楊公子給予厚葬。”
楊過見解了秋菊的心結(jié),很是歡喜,于是將在王屋山遇見元銚之事細細說了,又道:“在下因見元銚太子在王屋山修練多年,仍未能得成大道,又不能離開王屋,其中必有緣故,因此特來到此一探,以明究竟,不想王妃亦仍留在人間,想這應(yīng)是太子未能成道的原因?!?/p>
忽然哭聲大起,楊過細心一聽,竟有二、三十名女子之多,不覺大為訝異。
戴王妃嗚咽的道:“可憐的夫郎,竟仍在人間受苦,妾身……好…恨?!?/p>
楊過不便作答,只有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