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逐沒有回應沈岫林的感嘆,只是說道:“多謝你?!?/p>
“沒事,我不會和我媽說的?!?/p>
沈岫林和嚴逐關系親密,自然知道嚴逐動了離開沈氏的心思,適才的老板們不止看上了《流緣》,更看上了《流緣》的主人,嚴逐拒絕了前者,卻對后者持保留意見。
當年利星一場事故毀了金柏,嚴逐自然無法繼續(xù)留下去,拼死拼活完成那個戰(zhàn)爭片的項目,就被擱置一旁,最后還是沈氏主動替他賠付了違約金,將人重新簽下,并送出國外發(fā)展,避開利星的制裁,這才有了今天的嚴逐。
《流緣》要留給沈氏,這是嚴逐的報恩,但他自己在恒通路租下了一間工作室,計劃成立自負盈虧、自主經(jīng)營的萬森影業(yè)公司,卻是給自己謀的未來。
寄人籬下終歸不自由,嚴逐不知道沈儷有沒有聽到萬森的消息,可沈氏只抓著他的版權代理,誰也攔不了他。
沈岫林望著落地窗邊的嚴逐,男人肩寬腿長,版型挺拔的西裝很好地襯出他的身材和薄肌,不得不承認,嚴逐是他見過的最有野心和意志的導演,沒有人能不被他吸引,卻少有人能跟上他的腳步。
沈岫林為自己能夠成為他的搭檔感到慶幸,卻也深知在這樣耀眼的人身邊,稍不留神就會成為犧牲的那個祭品——比如金柏。
金柏的演技是天生的,甚至是未經(jīng)雕琢的,電影學院的匠氣沒有污染他的靈性,可消失在銀幕后的金柏仿佛被消磨蹉跎,上次一見,若非他習慣性地注意嚴逐身側的一切,恐怕都不會認出那個泯然眾人的金柏。
不只是右眼的殘疾,還有表達的滯澀和木訥,站在嚴逐身邊,像一顆沾滿泥土的石頭,灰撲撲的。
沈岫林心中惋惜,卻暗自想,金柏是前車之鑒,但自己絕不會踏上一樣的道路。
評論家會稱贊他們彼此成就乃天作之合,觀眾會因為他們的合作而特意走進影院,他可以永遠耀眼地站在嚴逐身邊,彰顯自己的存在。
兩人偷閑結束,拍拍手回會場,沈岫林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轉身沖嚴逐說道:
“對了,你上次讓我?guī)兔φ业姆孔?,我找好了。?/p>
“什么房子?”
金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前兩天嚴逐忙完討論會,好不容易能休息兩天,他倆難能可貴地出來吃了一頓講情調(diào)的牛排,卻沒想到嚴逐在這樣的場合說要搬出去住。
蠟燭、玫瑰、a大調(diào),金柏心中卻不明所以,甚至剛剛吃下去的牛肉沉甸甸地堵在食道里,讓他有些反胃。
他倆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用《沉水》的片酬買的,傾盡所有終于在首都有了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房子不大,卻有窗戶,有熱水器,還能做飯。
當時金柏眼睛蒙著紗布,算是全盲狀態(tài),嚴逐手把手帶著他摸遍家里每一寸地方,給所有的鋒利都貼上海綿墊,幾乎把屋子打造成適合盲人居住的地方。一年后嚴逐走了,男人匆匆忙忙地去博前程,金柏就守在這個小狗窩里,心中還維持著有了家的喜悅,給嚴逐橫跨大洋地打視頻通話,看挑選的新家具和裝飾。在嚴逐不在的日子里,仍鍥而不舍地把衣柜用大一碼的衣服填滿,一半是黑白灰另一半是五彩斑斕,拖鞋永遠有兩雙擺在門口,牙杯也有著另一根牙刷,那根從沒被人用過的牙刷他堅持著一年換一次,像是傻瓜一樣操持一些虛假的細節(jié)。
現(xiàn)在嚴逐回來了,在這個家里住了不到一個月,然后和自己說他要搬走,這個小狗窩離他的新公司太遠了。
金柏咽下一口唾沫,昏黃曖昧的燈光照不出他的臉色慘白,他不可置信地問:
“你在說什么啊,嚴逐……你好不容易和我出來吃飯,就是為了說這個嗎?嚴逐?”
嚴逐察覺到了金柏情緒的慌亂,伸手握住男人的手,安撫道:
“我不是要搬出去住,實在是工作室離家太遠了,想著如果,偶爾,工作結束得很晚,就在那里將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