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穿戴不俗的嬤嬤打燈架暗處邁過來,朝二人屈膝,含笑道,
“王妃,請馬車敘話吧。”
王妃
程亦安腦子再度一呆,僵硬地將視線移至那位嬤嬤身上,很富態(tài)的老婦人,笑得雍容和氣,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嬤嬤。
“王妃?”程亦安吃驚地望著夏芙。
什么王妃?
夏芙溫柔地笑著,拉著她往路旁停著的馬車走去。
程亦安任由她牽著,來到一輛極為寬大奢華的馬車旁,馬車四周垂著珠玉花穗,五六仆從屏氣凝神,有人提燈,有人垂首侍立,紛紛朝夏芙無聲行禮。
嬤嬤掀開珠簾,攙夏芙登車,夏芙上了車轅牽著程亦安上來,母女二人一道彎腰進去,隨后嬤嬤示意所有人退開,與如蘭候在兩側。
這是一輛甚是華麗寬敞的馬車,足足可容納五六人,三面均有坐席,正北有一條寬塌,左角一方小案擺放茶壺花插香薰一類,右角放著一紫檀小幾,擱著幾冊書。
夏芙拉著程亦安在正北的寬塌落座,指腹不停在她手背摩挲,目光細細密密從她模樣至穿戴,再到神情,看個沒停,眼底沁著笑沁著淚,一直沒開口。
程亦安也凝望她,才發(fā)覺母親容貌驚人,想來也有四十的年紀,肌膚白皙如雪,眼角也不見明顯皺紋,看著不過三十出頭的婦人,溫柔嫻靜。
難怪祖母總說她們像,是像了七成。
“娘,方才那嬤嬤喚您王妃,您是什么王妃?”
京城的王爺和王妃她都見過,可從未見過她娘。
難不成是外地的藩王?
娘改嫁了,程亦安心里一時百感交集。
不過比起身份,程亦安更關心娘親怎么活過來的。
“娘,您當初不是跳崖了嗎,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把這些年的經(jīng)歷都細細告訴我吧?!?/p>
夏芙失笑,回過神來,頷首道好。
“安安,當年娘親一時糊涂,做出蠢事,萬幸老天有眼,落下時被一條藤蔓掛住,減緩了墜力,沒讓娘親當場斃命,而是被甩落在一片草叢,饒是如此,娘親當時也昏迷過去,幸在被路過一對采藥的老夫婦營救,那老夫人頗懂藥理,不曾輕易挪動我,尋來山上扔下的兩塊木板綁好將我放上去,夫婦倆抬著我,坐上羊皮筏,從一條極窄的小溪滑入漕河?!?/p>
程亦安疑惑道,“我記得香山寺下并無河流呀?”
夏芙笑道,“沒錯,是無河流,只是那日午后下了大暴雨,小溪河水暴漲,足夠撐著我們去漕河?!?/p>
程亦安萬幸道,“幸在蒼天有眼?!?/p>
“說來那兩位老夫婦,怎么會冒雨采藥?”
夏芙也覺得很神奇,大約是老天不想絕她吧,一切像是冥冥注定,“后來我也問過,就因為下暴雨,他們才有機會坐羊筏進山,才有機會采到他們想要的藥材?!?/p>
“那后來你們去了哪兒?那對老夫婦還在嗎?”
“這話就長了,這對老夫婦本是滇南人士,丈夫走鏢,妻子行醫(yī),家里開了個醫(yī)館,這一次恰恰去東北采購藥材,路過京畿,無意中搭救了我?!?/p>
“因著有我這個傷患,他們一路改乘船,從通州至松江,沿海路回滇南,走了足足三個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