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面上應了,領(lǐng)著她去偏廳候著,
心下卻不敢大意。
以程亦安的脾性,不是出了事不會輕易往長公主跑,旁的事無關(guān)緊要,萬一牽扯程明昱,而被他耽擱,
便是罪過。
是以安頓好程亦安,他迅速將消息告訴正在議事廳的長史,長史也趕緊吩咐人遞消息給女官。
女官聞訊悄悄往內(nèi)室瞟了一眼,簾帳紋絲不動,長公主沒有起身的跡象,也不好通稟,遂告訴長史,
“先將少夫人請來后院?!?/p>
這還是程亦安第一次來到長公主府的后殿,五開大間歇山頂?shù)慕ㄖ?,殿宇?guī)格極高,一色的金黃琉璃瓦,富麗堂皇的門廊,斗拱內(nèi)的藻井華麗如畫,無處不彰顯皇室的尊貴。
熟悉的女官在門口候著了,程亦安朝她頷首,女官屈膝往殿內(nèi)一比。
越過高大瑰麗的屏風,進了東次間,這里的東次間可不是尋常府邸的次間,上頭懸掛各式各樣的宮燈,開間極大,好幾片黃花梨雕窗格柵將東次間分成三小間,格柵邊上又安置了碩大的博古架,各式各樣精致的古董陳列其上,奢華可見一斑。
四周墻面懸掛許多幅書畫,有風格妍麗的宮廷畫,有大氣磅礴的山旅圖,更有意境宏遠的山水畫,看得出作畫者技藝十分嫻熟且高超,但這么多風格迥異的畫全部鋪在一個屋子里,多少有些不協(xié)調(diào)。
女官瞧出她的疑惑,輕輕覆在她耳邊低聲道,“這些都是程大人早年的書畫。”
程亦安明白了,早年父親才名在外,必有不少作品流出,后來聽聞長公主高價收購,他就不再作了。
程亦安雖極力遮掩,可這位女官常年侍奉長公主,早已是察言觀色的人精,便知程亦安此行定有蹊蹺,急得往內(nèi)室去。
恰在這時長公主也被外頭的動靜吵醒了。
皺著眉問,“何人在外頭?”
她這個人早年犯過一次病,后來怎么都睡不好,是以只要她未起,府里是連只蚊子也不敢有。
女官神色鎮(zhèn)靜上前伺候她起塌,“殿下,安安姑娘來了?!?/p>
長公主愣住,不做猶豫道,
“快讓她進來?!?/p>
女官親自掀開簾帳,讓程亦安進內(nèi)殿。
長公主內(nèi)寢是一座極大的千工拔步雕花床,足有尋常人家一間屋子那般大,西面是梳妝臺,東面是一間鑲嵌八寶的木柜,層層簾帳被掀開,長公主正靠在床頭的引枕望著她,烏發(fā)鋪滿半身,面頰是晨起未褪的倦怠,
“怎么想起清早來尋本宮?”
像是一位慈長,帶著對晚輩的疼愛和嗔惱。
大約是還未梳妝,此時的長公主與尋常的婦人無異,沒有那攝人的凌厲,也無矢志不改的偏執(zhí)。
一屋子下人舒舒服服伺候她,她該是這世間過得最瀟灑無羈的人,前世卻因父親之死發(fā)作失心瘋,一生孤苦無依。
她不該是那樣的下場。
程亦安想起來千頭萬緒,眼底淚意蓬勃朝她撲去,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