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又往許一青的碗里夾了幾塊茄子,只見妻子氣鼓鼓地瞪他:“怎么全夾給我吃,我這個月稱體重又比上個月重了兩斤!”
聞言,林河的臉上頓時顯露出高興的神色。
他又給一青添了一大勺番茄炒蛋,一青不服氣地往他的碗里放小炒肉,夫妻倆竟像小孩子般稚氣又好笑。
這么一來一往,林河做的這一桌菜竟然被吃了大半,兩人的肚子都撐得不行。為了避免飯后久坐變胖,又雙雙站起來搶著要去洗碗,只有兩個人的家里亦充滿了歡聲笑語。
“我下樓拿個快遞,順便在小區(qū)里散散步,要一起嗎?!绷趾訂査?/p>
許一青搖搖頭,苦澀道:“我還有好多試卷沒批完呢!”
“老婆可以的!老婆加油!”
林河笑著給她打氣。
她目送著丈夫出門,當鎖門的聲音落下,許一青便捂住嘴飛奔到衛(wèi)生間里對著馬桶瘋狂嘔吐。
被嚼爛而在胃里翻涌的肉碎又順著喉嚨盡數(shù)吐出,她感受到口腔里彌漫著一股惡臭的酸味,這感覺令她更惡心。
于是她竭盡全力地將全部的晚飯從肚子里搜刮干凈。
她又回憶起那日去認尸的畫面,法醫(yī)遺憾地告訴她,就連人體最堅硬的頭部也被碎掉了,一整具尸體已經(jīng)化成了像肉餅一樣的形狀……
血腥的回憶突然終止,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林河溫柔的笑容,這一刻,她再也止不住洶涌的眼淚,趴在洗手臺前捂著嘴痛哭出聲。
“對不起…老公…對不起,我騙了你……”
外人眼中一向沉穩(wěn)理智的許一青,此時卻像一個無助至極的孩子,獨自躲在衛(wèi)生間里放聲大哭。
又過了五分鐘,她整理好情緒,將衛(wèi)生間的氣味全部都清除干凈。刷了兩遍牙確??谥性僖矝]有任何異味后,她走到客廳從包里拿出一沓卷子,坐在書房里開始工作。
林河剛從快遞柜里取出盒子,就接到領(lǐng)導(dǎo)的電話。
“最近社會大眾對反社會人格犯罪都挺好奇,我們這剛好就關(guān)著一個,趁上面領(lǐng)導(dǎo)還有半個月才過來巡查,你就趕緊寫三篇對他的采訪報道,還要交一篇針對他的心理矯治方案跟活動總結(jié)……”
“這個不止咱們在搞,我聽說隔壁市的監(jiān)獄早就搞好了,人家還寫了十篇!小林啊,你剛進來第一年,也該鍛煉一下經(jīng)驗,這個工作就交給你做?!?/p>
“還有,年輕干部寫報告不要總想著套模板找現(xiàn)成的,就得練一下筆桿子端正態(tài)度……”
在電話里向領(lǐng)導(dǎo)允諾會好好完成任務(wù)后,林河深呼吸,在小區(qū)里慢慢散步。
過了晚飯時間的小區(qū)樓下總是很熱鬧,時不時就有相互追逐的小朋友從他身邊飛奔而過,林河總會不厭其煩地叮囑小孩子們要小心看路。
還有好幾對讓他眼熟的老夫妻每天晚上都會在固定的時間段散步,陌生的人們說說笑笑的場景刻進他的眼里。
與在家面對許一青的歡笑模樣不同,林河終于不必在夜色之下遮掩眼中的憂愁——
他要怎么告訴許一青這個殘忍的事實?
告訴她,那個一時興起殺害許家民的chusheng現(xiàn)在不僅在監(jiān)獄里活得好好的。
甚至還因為他是監(jiān)獄里唯一一個天生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而具備了被研究和作為典型案例宣傳的“價值”。
他要怎么告訴她,她的丈夫還要為這個令她痛苦到無法進食的sharen犯提供心理輔導(dǎo)。
林河實在沒有勇氣開口,他清楚許一青心理上的進食障礙在最近兩年才稍有好轉(zhuǎn)。
至少她愿意吃下他做的食物,這一點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