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綏寧和郁凈之有舊仇,其實主要是她的錯。
郁凈之作為連外室都算不上的私生子初來京城那些時日,她為了原來的世子——郁凈之的哥哥,給郁凈之找了不少麻煩。
輕則讓他端茶倒水,重則打罵踹踢,反正是惡事做盡。
她猛地打了個激靈,手指悄悄附上面皮。
為今只能盼著郁凈之認不出她吧,不然……挖眼削耳灌鼻,嗯,她也算離死不遠了。
“世子今日心情不好,趙姑娘當著心。
”入室前,侍女輕聲提醒趙綏寧。
趙綏寧又是感動又是畏懼,挪著碎步子一厘一厘往內(nèi)室蹭,半晌,猛閉眼,英勇就義般闖進去。
臨行前還不忘同侍女說:“好姐姐,且留我小鼠一命!若今日我還能歸來……我必重謝!”碩大的雨滴斜射在薄薄一層紙糊的窗上,刻薄的風從縫隙里擠進來,先狠狠刮過趙綏寧的臉,然后將屋內(nèi)滿地的白紗一股腦卷起。
隔著輕柔曼麗的白紗,趙綏寧隱約窺見一片衣角。
紗從她后背劃過,帶起一層顫栗。
趙綏寧心中恨叫,郁凈之這廝果真有病!好好睡覺的屋室給他擺的不像人間!“趙醫(yī)師,久仰。
”溫潤的聲音驀地從背后襲來,刮蹭著沿著趙綏寧的脊柱向上爬,再飛進她耳道。
冷汗浸濕了她單薄的衣衫。
她打著顫勉強撐起笑容,轉(zhuǎn)過身去拜:“見……見過世子……”冰涼的手指觸上她的腕,像冷血的蛇類動物一樣帶著窒息的力道,黏膩、陰冷地纏上她。
她張著嘴,笑是僵的。
“多,多謝——”趙綏寧剛想謝禮,顫顫巍巍抬頭,又對上今后此生最不愿回想的情形之一,還未說出口的“世子”封在嘴里,硬生生咬碎在牙間。
電閃雷鳴。
慘白的電光從窗外猛劈入內(nèi),將郁凈之掛著溫柔淺笑的俊俏面龐平白切成陰陽兩塊。
而被照亮的這一側(cè),白得像死了幾天的尸體一樣森冷。
點滴艷紅的血跡呈飛濺式在他眼下散落,襯得皮膚更加蒼白。
紅白分明。
白紗白衣白臉,紅血紅唇紅舌。
趙綏寧哆嗦著躲開了郁凈之的手,身子發(fā)虛發(fā)軟,苦著臉倒地。
“無事吧,趙醫(yī)師?”郁凈之微側(cè)頭,故作擔心。
分明是和善的問候,卻因為那墨黑的瞳孔、艷紅的唇,平添上幾分迤邐,活像索人性命的鬼!趙綏寧瞳孔緊縮,小心翼翼地掐著笑回道:“不、不打緊……”“適才雨大,濕了鞋,沒站穩(wěn)打滑了。
世子勿怪。
”她低著頭不敢對視,胸中千言萬語化成一個“慘”字!天菩薩!三年不見,郁凈之這廝、怎的更加瘋魔了!從前還是只會咬人的瘋狗,如今更是惡趣味,還會嚇人了。
果然是越活心里越扭曲!趙綏寧陡然聽到一聲輕笑,寒浸浸的,恍若三月初雪凝成冰。
“我有舊疾,一到陰雨天容易犯瘋病,趙姑娘見笑。
”郁凈之忽地滾著輪椅往屏風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