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趁著夜深人靜,連聲招呼都沒打,胡亂卷起自己那幾件破舊衣裳,像兩個賊,灰溜溜地逃離廬州府,連夜跑回桃花村。
第二天一早,羅氏看著后院空蕩蕩的鋪蓋,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起初還壓抑著,后來便越來越大,越笑越暢快,最后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沁出了淚花。
那是解脫的淚,是揚(yáng)眉吐氣的淚。
“我兒,”她走到正在院里晨讀的陳平川身邊,抱著他的肩膀,滿臉的贊賞與解氣,“還是你厲害!隨隨便便,就把這兩尊瘟神給請走了!”
陳平川從書卷中抬起頭,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淡然如水:“娘,我去溫書了,過幾日還有課考?!?/p>
這場風(fēng)波過后,一切重歸平靜。
羅氏的小吃攤生意不僅沒受影響,反而更好了。街坊鄰里都親眼見證了這場鬧劇,都說陳家二房是真正心善厚道的人家,對那樣的親戚都能伸出援手,這樣的人家做生意,肯定實在!
陳平川一家,用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擺脫了陳家人的糾纏,還贏得口碑,可謂是雙贏!
光陰荏苒,倏忽三載。
廬州府,陳家小院。
臨窗而立的少年身形挺拔,如一竿新生的翠竹,褪去了三年前的稚嫩,眉宇間沉淀下與年齡不符的穩(wěn)重英氣。
十二歲的陳平川,目光深邃,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田埂上赤腳放牛的農(nóng)家娃。
他輕輕合上手中泛黃的書卷,望向窗外。
這三年,方先生幾乎是傾囊相授,而他自己更是如饑似渴,學(xué)問早已今非昔比,只待即將到來的鄉(xiāng)試,一朝騰飛。
“平川大哥!平川大哥!”
院門被“砰”地一聲推開,一道咋咋呼呼的身影旋風(fēng)般沖了進(jìn)來,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張金寶如今也是個十三歲的少年郎,個頭竄得老高,身板結(jié)實,唯獨(dú)那股子頑劣跳脫的性子,半分未改。
他一屁股墩在石凳上,桌面被震得微微一顫。抓起桌上的涼茶壺,也不倒杯,直接對著壺嘴“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抹了抹嘴,長吁一口氣:“憋死我了!我爹又逼我去看那些鬼畫符似的賬本,看得我頭暈眼花!還是你這里清凈,讀書多好,不用聞那銅臭味?!?/p>
這些年,在陳平川幫助下,張金寶總算磕磕絆絆地混了個童生功名。
張盛財見他實在不是讀書的料,便徹底斷了讓他走科舉路的念想,轉(zhuǎn)而手把手教他打理生意,預(yù)備著將來繼承家業(yè)。
陳平川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老爺讓你學(xué)著掌管生意,是為你好。不然將來偌大的家業(yè),誰來管理?”
張金寶最怵陳平川這副模樣,撓了撓頭,嘿嘿傻笑:“我知道,我知道。哎,不說這個。平川大哥,過幾日就是鄉(xiāng)試了,你……有把握嗎?”
“盡人事,聽天命?!标惼酱ㄕZ氣平淡,可那雙漆黑的眸子里,卻閃爍著自信光芒,那“天命”盡在他掌握之中!
話音剛落,一道清脆如黃鶯出谷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嬌嗔:“金寶哥哥,你又來打擾平川哥的清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