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御座是一匹絳鬃馬,名喚“赤羆”。
遺義扶著太子跨上鞍韉,將韁繩和月杖交到他手中。
“殿下,可以么?”遺義擔憂地問。
太子笑道:“我也不知道呢?”聽說太子受傷前的騎術還頗好,只是這些年來上不得馬,剛剛上陣時有些不自在,開哨后跑起來便熟悉得多。
馬蹄錯落、擊杖傳球之間,太子將對方幾輪的攻勢抵擋下來,彼此雙方竟然誰也進不了球,賽得很膠著。
觀席的臣工都下了座,烏泱泱圍聚在桅桿外。
遺義帶頭喊道:“殿下!殿下!”一時之間,馬球場上的兩隊人馬宛如沖鋒陷陣一般,場外的契苾嚷得最歡,他揮舞自己的月杖,帶著整個領軍府聲嘶力竭地叫道:“殿下!殺——”太子連中兩球,吐蕃一球未進,眼下場內二比零。
遺義與審行搬出戰(zhàn)鼓,兩個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擂鼓,教圍觀者更加雀躍起來,如同眼看一場攻城破敵的演習。
我站在桅桿下,負責“唱籌”,為進球的隊伍插紅旗。
不知什么時候負責身邊多了個人,唐儉從袖內掏出一把核桃給我,皺皮圓瓜臉上掛著歪笑:“觸類旁通,日后你見到多么刁鉆的難處,也不在話下了。
”“下官不怕,大不了教契苾將軍救我,想必他不會只顧著沖鋒陷陣,拿下官的腦袋祭旗。
”我也笑道。
唐儉拍我一巴掌:“哈,小子!”哨聲又起。
吐蕃隊找到進攻的破綻,幾杖空桿劃過,一球入門。
太子不受其擾,與衛(wèi)士們分列兩邊,夾道迎擊,將隊伍化作兩條出水的龍,糾結纏繞著他的“敵軍”。
月杖碰撞的鏗鏘聲中,七寶球凌空飛蕩,最終擋在“赤羆”足下,被太子揮桿入門。
剎那間群情鼎沸,東宮的屬官們沖入球場,將太子高高地舉起。
十幾雙手撐成一張大網(wǎng),將他拋起又落下。
“殿下!殿下!”太子打了場打勝仗,前所未有的勝仗。
這是他破獲的第一支軍隊,攻陷了他揮刀相向的城池,天下都為他振臂一呼。
吐蕃使臣輸了球賽,卻并不在意,與眾人一齊沉浸這片歡呼聲中。
不知誰起了頭,球場響起來自西域雪山的悠揚長調,是游牧人的祝酒歌。
我示意使臣將太子與兩支球隊圍成圈,環(huán)步為他們舞蹈。
轉身之際,我看見遺義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