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妲兒臉上堆著笑,問道:“什么新奇玩意兒?”
“好像叫什么‘手談’?!?/p>
“手談?”
“是,就是一張畫了橫豎的方形木盤,然后兩人對坐,各執(zhí)黑白子,放在那個盤子上,就那么你下一個子,我再下一個子,反正咱們這些奴才看不懂,不過太后她老人家怪喜歡的?!苯鹫剖抡f道。
朵妲兒扯著嘴角笑了笑,從琴奴手里接過食盒,一手捉裙,拾步上階,走進湖亭,向上行禮:“妲兒恭請?zhí)蠼鸢?。?/p>
高太后似是沒聽見一般,一門心思地看著桌面的棋盤。
朵妲兒屈著膝,手里還提著食盒,太后不叫起,她也不敢起,就那么僵持著。
江念余光見朵妲兒半屈著膝,然后收回視線,執(zhí)棋,落子,剛才朵妲兒見禮之時,高太后執(zhí)棋的手明顯頓了一頓,顯然是聽見了,卻當作沒聽見。
不知朵妲兒怎么將太后給惹惱了,可轉念一想,朵妲兒如此聰明伶俐的一人,得罪誰也不會得罪太后,唯一的原因就是呼延吉,應是朵家為著立大妃相逼于呼延吉一事讓高太后知曉了。
對高太后來說,再如何不親近呼延吉,呼延吉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責罵欺壓可以,別人就不行。
又落下一子,高太后像是剛看見朵妲兒一般,說道:“快起身,人年紀一大,耳目就不行了,你來問安,我卻叫你屈著?!?/p>
朵妲兒起身,笑得眉眼彎彎的:“妲兒倒不怕屈著,再屈一會兒也是該的,就是擔心這食盒里的潤喉湯水放涼了?!?/p>
說罷,放下手里的食盒,又走到江念身邊,江念亦起身,相互廝見過禮,朵妲兒回過身,揭開食盒蓋,從里面取出小彩盅,雙手奉到高太后面前。
“妲兒見您這幾日嗓子不舒服,便熬煮了一碗潤喉的湯水,守著旁邊不敢錯眼,一點一點加的食材,先加什么后加什么,也都有講究,太后迷著這個什么‘手談’,卻也要注意身體,畢竟身子才是第一位?!?/p>
朵妲兒說罷,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江念,好似她的關心才是關心,而江念在高太后身邊的陪伴不過是兒戲,浮于表面,不真。
讓眾人知曉,也讓高太后知曉,一個關心身體,一個只作耍玩,高下立現(xiàn)。
金掌事從中接過那碗小彩盅,放到太后面前,笑道:“這可真是巧了,梁妃殿下也熬煮了一碗潤喉湯水,太后才喝了一碗。”
朵妲兒顯然沒想到,眼睛快速在涼亭一溜,就見著旁邊的小臺案上擱著一提棗紅三屜大食盒,最上一層盒蓋揭開,里面放著一套用過的瓷碗。
這么一比,她反落了下乘,好你個江念,我當你是個不爭不搶的,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高太后確實有些氣朵家,自那日小兒子對她說過那番話后,她心里一直不能平下來。
從前,她認為成兒為了讓吉兒歸夷越,犧牲太多,卻從沒考慮那孩子在梁過得并不好,不,她不是沒考慮,而是刻意忽略,不愿承認,裝作不知。
只有這樣,她心底的怨惱才更有理由發(fā)泄到他的身上,她需要找一個發(fā)泄口,于是乎,小兒子便承載了她所有的宣泄。
這對他來說很不公,她不是不明。
他從小離家,歸來時已是身健挺拔的朗朗少年,在她看見他的第一眼,她猝不及防生出一種排外之態(tài),在這排外態(tài)度下卻掩藏著她的虧欠和心虛。
她懊喪虧欠這孩子,她沒能參與他的成長,好像一夜之間他就長成了,他如今的優(yōu)秀,卻沒有她的功勞。
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在梁國生活的種種不曾在她面前提過,在她面前,他也向來報喜不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