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大人……”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噤聲。這般默契讓北茴耳尖泛紅,卓祺然也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你先說。”又一次異口同聲。
一時之間,屋內(nèi)又陷入微妙的靜默。北茴終是受不住這凝滯的氣氛,走過去推開雕花木窗。
霎時間,漫天飛雪裹著寒意卷入暖閣,卻也將外頭清冷的梅香帶了進來。
雪落無聲,襯得兩顆心怦然作響,愈發(fā)清晰可聞。
北茴立在窗前,任由細雪帶著寒風沾了鬢角,背對著出聲,“卓大人?!彼曇艉茌p,“這些日子,是北茴走岔了道?!?/p>
一滴清淚倏然滑落,在衣襟上洇開淺淺的痕跡,“今日蒙夫人點醒,才明白……”她喉間微哽,"明白您為何屢次相拒。原是我得意忘形,心思不正。”
卓祺然正暗自躊躇該如何向北茴剖白心跡。他雖精于毒蠱之道,卻始終守著醫(yī)者仁心的底線,從不輕易用那些陰私手段。
未料北茴竟已自己想通,他心頭一松,眼底剛泛起喜色,卻見那姑娘倏然轉(zhuǎn)身——
飛雪映照下,她腮邊淚痕猶濕,宛若帶雨梨花,“卓大人若要退親,北茴絕無怨言?!?/p>
說完,跑了。
跑了!卓祺然喉音輾轉(zhuǎn)著兩個字,“北茴!”
卻哪里留得住姑娘的身影?他怔立原地,忽覺窗外寒梅,都比不上方才那滴淚來得灼人。
卓祺然慢慢收拾著打翻的杯子殘茶,再走到剛才北茴站立的位置,看向窗外風雪皚皚。
那里,還縈著姑娘留下的淡淡馨香,他指尖輕撫過窗框,忽然低笑一聲,抬手合上雕花木窗。
他轉(zhuǎn)身換了身靛青色直裰,系玉帶時指尖微頓——那日北茴說這顏色襯他白發(fā)。
他整裳束發(fā),去尋北茴說話。
他找到北茴,與她站在一株梅樹下。
他說,卓某殘軀茍活,原不敢誤佳人芳華。既蒙姑娘垂青,卓某此生絕不負約。
北茴瞧著對方那一頭與雪一樣的白發(fā),第一次從心底漫出一種“怕他不在人世”的心疼和難過。
她怔愣,“卓大人不退親?”
卓祺然答,“死都不退?!?/p>
“胡說什么!”北茴氣結(jié),急得去捂他的嘴,指尖觸到微涼的唇又燙著似的縮回,“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往后不許說這種晦氣話?!?/p>
“那姑娘也別再提退親?!弊快魅怀脵C捉住她手腕,掌心火熱,“北茴,我從未想過放手?!?/p>
有雪落進她眼眶,融成溫熱的水光。北茴忽然端正斂衽,像初見時那般行禮,“往后若我行差踏錯……”
“余生互相指正?!彼刈≡掝^鄭重還禮。
禮畢,北茴從袖中取出一串沉水香的佛珠,深褐色的珠粒在她掌心泛著溫潤的光。
她遞過去,“送你。”